面对萧翊明显不悦的神情,少年却丝毫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顾钰,感谢道友出手相救,请问道友师承何处?”
真正豁出性命救了自己的人就倒在脚下,生死不知,华服少年却似乎根本不曾看见,目光一直都落在萧翊的脸上。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钰愿与道友交个朋友,若今后道友在中洲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钰皆愿为道友出力。”
萧翊微微皱眉,看向地上昏迷着的少年,问道:“那他呢?”
华服少年轻声笑了笑,眼中露出令人心寒的冰冷戾意。
“一介奴仆,为主而死本就是天经地义,他?”
“这个世界本就是强者支配弱者,弱者生来就是要被奴役……他们的死亡,不过是为了更强的我们能更好地活着。”
那少年的目光漠然,施舍般落在脚下的护卫身上,很快便漫不经心地移开:“看在道友的面子上,我可以不问罪,由他在此自生自灭。”
“——如何?”
……
……
如何?
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和踩在血水中,神情却没有分毫动容的少年。
一个卑微不堪到泥地里,任人欺凌;一个高高在上拥有一切,轻而易举便能决定他人生死。
这一幕何其令人心惊。
又何其令人感到熟悉。
“像你这样的废物,生来就是为了被我们踩在脚下的。”
“朕在和珞儿说话,不想看到你——跪到外面去候着。”
“萧翊,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
……
纷纷乱乱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涌来,将萧翊包围,令他感到有些恍惚。
那些本以为早就该被遗忘的记忆,原来从未被忘记。
曾几何时,他也是那个无力反抗的弱者。
“咚!咚!咚——”
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在耳膜间鼓噪,震得他头痛到像是要裂开。
血液如被烧灼,滚烫仿佛岩浆,自四肢一路逆流,有什么东西混杂在内,嘶吼着要冲破桎梏,在他的脑海中翻滚不已。
萧翊的脸色惨白,眼中却有血色越来越浓。
心法自行运转,却再也无法抵御那道莫名的力量。
那是来自真正的魔胎本该有的疯狂嗜血,却被萧翊生生压抑了六十年,若是有朝一日被释放——
“锵!”
“——你要干什么!”
闪烁着寒芒的剑尖落在华服少年颈侧,森然杀意透骨而过,几乎立时便令那少年惨白了脸色,脸上高傲尽失,眼中露出恐惧到极点的神色。
“你……你要是敢动我,父……我家中是不会放过你的!”
尖利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意,明明说着威胁的狠话,在萧翊看来,却像是弱者死到临头的哀鸣。
他低垂着头,神情意味不明地看着不行剑在地面落下的影子。
剑刃下的猎物是那么弱小,只要他将剑轻轻向前一送,就能轻而易举收割下一条性命。血花四溅,喷射上白衣,衬着猎物绝望的眼神,那该有多么美妙……
“——!”
萧翊蓦地回过神,眼中霎时回归清明,仿佛那瞬息间流露出的疯狂与嗜血意味都只是一场幻觉。
他知道自己再一次被血脉争锋影响了。
似乎自从他离开落河后,体内的魔族血脉便再度有了抬头的意思。
或许师兄就是算到了这点,才要他南下灵族去寻求祭司所的帮助。
他确实必须加快速度了。
“呜呜……我不想死,求求你不要杀我……”
萧翊作出尽快南下的决定,却忽然听到微弱的缀泣声自身下传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剑还架在一个少年的颈侧。
那个华服少年——
小小年纪,冷漠无情到令人心惊。
即便萧翊并未陷入血脉争锋带来的影响,也定然要给那个少年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