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着一身近乎于白的浅金王袍,肤色极白,眉眼极淡,却韵味极深,神情一片安然沉静,明明身在喧闹大殿,却仿佛置身高山雪线之上,浑身都是清冷疏离意味。
极美,又极远。
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他身后披着件厚实的斗篷,似是极为畏寒,细看时脸色也很苍白,行走时虽轻缓从容,脚步却不可避免有些虚浮,全然一副久病不愈,缠绵病榻的无力模样。
美人病弱,更显惊心动魄。
尤其当这个美人身份高贵,正是东璜王朝千年来唯一的皇族后裔,当今圣上亲弟——崇亲王萧崇琰。
朝凤殿内一时极静。
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崇亲王,过去只在传闻中听得一言半语,只知这位小殿下身体病弱,一直以来深居简出,在海外养病,深得女帝宠爱。
但今日一见,却更觉得萧崇琰美貌惊人胜过一切,任凭如何搜肠刮肚,似乎也难以用言语描述。
美人风骨,仙人风姿,便像是深深刻在这个少年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风华绝代。
他的存在,便是无双风华,无人可及。
……
……
“琰儿来了,快入座吧。”
不等萧崇琰走至皇座下行礼,女帝便扬声开口,满面含笑吩咐,看起来对萧崇琰姗姗来迟这样久的失礼行为,半点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而萧崇琰轻轻“嗯”了一声,竟然也没有半点请罪的意思,就这样施施然落座,一言不发。
大殿内,朝臣面面相觑,各个内心震惊不已,心道只知崇亲王受宠,却没想到竟然受宠至此。
皇座右侧下首,只见神色苍白的少年亲王靠坐在案后,以手支额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看向场间歌舞的目光尤带一分笑意,举手投足间,端是如画景致,美不可言。
凡看向萧崇琰者,均在这番美景下呼吸微滞,而后不自觉屏息凝神,像是生怕惊扰了那端坐高台的少年,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小殿下这般钟灵毓秀,美丽至极也脆弱至极的美人……确实该将他捧在掌心万般呵护,容不得他受到半点伤害。
秦柯然冷然注视着场间一切,看着那些朝臣对萧崇琰的态度从质疑不屑到惊艳可惜,再到如今的疼惜怜爱……种种变化如走马灯般闪过,不过短短时间,萧崇琰便轻而易举赢得了大半朝臣的好感。
秦柯然在心底嘲讽一笑,看向萧崇琰的目光却有些怜悯。
萧崇琰此人,若非立场相对,确实招人喜欢。
但如他那般人物,如若有朝一日从云端跌落,落入泥潭——
那便是越美丽,越让人想摧毁。
不知今夜过后,王朝易主,众臣皆叛,失却女帝庇护的萧崇琰……即便他是小师叔传人,一身剑术高绝超然无人可及,但拖着这副病弱不堪的身体,又能撑到几时?
秦柯然望向那个神情恹恹坐在对面,仍旧对自己命运一无所知的少年,畅快饮下杯中酒,满心期待。
他亦很想看看,当这个高高在上的少年从九天跌落,满身泥泞,一无所有时——
会是怎样得痛苦挣扎,绝望不甘。
—
朝凤殿内曲声高妙,美姬郎君如云,已到了最后也是最精彩的一场歌舞。
在歌舞进行到最高潮时,穹顶上空有万千流火蓦地腾空而起,化作绚烂烟花绽放,形成一道凤凰虚影,游走于朝凤殿内,抬首唳鸣。
纷纷扬扬朱红流光随之落下,化为纯正灵力落入每位朝臣体内,顿时有清正之气通体而生,引来众臣拜服,口呼万岁谢恩。
秦柯然却只是冷淡坐于原地,身形纹丝不动,指尖缠绕着一缕朱红流光,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那缕朱红流光,是自漫天流光间翩跹而来的一道灵讯。
来自宫外,只有寥寥数字。
“流光散尽,逼宫将始。”
他忽而抬首望向上首女帝,正对上女帝沉默看来目光,两人于漫天流光间对视良久,女帝神情渐渐默然,眼中浮起叹息之色。
而秦柯然却是勾唇一笑,目光变得极尽侵略而强势,于满室流光消散,众臣尽归其位后,倏尔站起身,朗声开口。
“陛下,臣有一事相询。”
他眉目间森然冷凝,一派赫赫威势,毫不避讳直视女帝,可谓极其不敬。
殿内已有阵阵骚动,众人看着与平日里在女帝面前相比,姿态截然不同的秦柯然,渐渐开始觉出不对劲来。
然而还未等有人出声,秦柯然便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敢问陛下,为何河东四十万百姓命丧鬼物之手,却至今仍未有援军相助?”
“您冲击神无境失败,可是因修鬼道而致鬼化?”
“如今的东璜王朝,可是姓萧——还是姓鬼?”
接连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更骇人听闻,更居心叵测,更杀人于无形。
朝凤殿内一片哗然。
秦柯然此番话用上了灵力,殿内殿外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人人皆不可置信,纷纷痛斥出声。
“秦柯然!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对圣上不敬,一派胡言,难道你是想要造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