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亭真把胳膊从妹妹手中抽出,一摆手:“嗳,你哥我可不是个只攀高枝的,他这人确实没说的,但他只是个副指挥,就这还是好不容易升上去的,家里没钱没路,前路艰难。上有年迈父母,一身的病,下有年幼的弟弟妹妹,每月俸禄交了父母的药钱与弟妹的嚼头,就什么都不剩了。你不是跟爹说,要找个不能太穷的,不能咱家倒贴的吗,那他着实不合适。”
王承柔知道兵马司不是什么有油水的部门,全云京城的治安都是他们在管,活累活脏,还受气。就云京这种天子脚下、权贵云集的地方,大街上随便一辆马车里的,就可能比兵马司顶头上司的品级高。云京兵马司是完完全全被压制的衙门。
所以,王承柔也想到了,张公子的家世不会太好,若论上一世,她听到这么穷的人家会惊讶犹豫一下,但经过了上一世凄惨生活的王承柔,现在觉得能找个温柔宽厚的人过一生最是重要。
她抓住哥哥话中对她来说的重点,问道:“你说他人好,好在哪?”
王亭真:“仗义大度,倒是比李别雨强,至少看上去阳光不阴暗。”
王亭真说完想了想,慢慢道:“其实也不是不行,除了穷点宪空倒没什么毛病,他最近也是一心搞事业、搞钱,说全家的担子都在他一人身上,他要好好担起来。你若真是看上他了,以咱家的条件,随手帮衬把,仕途咱帮不了,但开个买卖搞点钱还不是手到擒来。”
“哥,你先别管,我只是觉得张公子不错,但还要再交往看看,若是我定下来了,也不用你管,我自有安排。”
说完王承柔摆摆手:“你去吧,不是还有事吗。”
王亭真原地未动,还是问了出来:“宪空可跟小公爷不一样,是个实在孩子,你别又是心血来潮,把人家整认真了,你回头又看上一个,宪空可不是那种玩得起的。”
王承柔不理她哥,先扭头走了。
走到水榭一处,见几个身份高贵的贵女围着个人,说话带着挤兑,略有嘲笑。王承柔本不想理,但她在那里瞅到了熟悉的面孔。她停下脚步,向着那里走去。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王承柔大声问道,并插,。入到几人中间。
领头的是常晓兰,李肃姨母家的表妹,太后的远亲。就凭着这层关系,别看她常家无侯无爵,官也做得不大,但却狐假虎威,是真正行跋扈之事的人。
常晓兰见王承柔,眼中蔑视一闪,这不是追着她家表哥后面跑的王莽子吗,但她也只敢想想,却是不敢惹恶名在外的王承柔。
常晓兰道:“没说什么,正陪公主说话呢。”
王承柔向她口中的公主看过去,正是庆端公主,赵庆,五皇子赵涌彦的姐姐,也是她上一世唯一算得上朋友的闺阁之交。
此时,公主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显然刚才被常晓兰一伙欺负的够呛。
这帮人欺软怕硬,庆端公主论身份是公主之尊,但论现实,她身后并无庇护,还不如个家境殷实的小京官,欺负她这样的,更能给常晓兰们找到高高在上的感觉。
上一世王承柔与公主要相识的再晚一些,采花节上她们并无交集,但这一世既然让她赶上了,她怎么可能不管公主。
王承柔:“我刚听你说什么,无根无叶花,就算长在高台上,也是野花一朵,名贵不到哪去。”
常晓兰:“我,”
王承柔没理她,接着说:“你这话说得对啊,太对了!这无根无叶之花可比那无母之儿,没了母亲本就可怜,再加上母亲的位置若被人取代,那孩儿就算有血统在,也会变为野花一朵,哪来的名贵啊。”
常晓兰脸色红了白,白了红,这里只有她一个,母亲过逝,父亲再娶。虽有嫁到固国公府的姨母照应,可继母又生了一儿一女,她爹爹胸无大志,并不扒着亡妻娘家的那点势力,一门心思地新老婆新娇儿,早就把她忘到了脑后。
这是常晓兰心上的伤疤,平时因有个国公夫人的姨母而揭不到,此时却被王承柔这个莽子暗戳戳地提及,她一时羞愤难当。
王承柔也不想与常晓兰一众多言多呆,她正想朝公主伸出手去,把人带离这里,就听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不知兰表妹怎么得罪了王姑娘。”
王承柔猛然回头,正是李肃。
她忙施礼,目光放到他的下巴处,不敢上抬一寸。
第16章
李肃又向前迈了一步,王承柔感到了压力,听他道:“若兰表妹有得罪姑娘处,该当让她赔礼,但失亲一事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已是惨事,况且这里,并不只是兰表妹如此。王姑娘应慎言。”
李肃的意思公主也是失亲,指责她口无遮掩,给她安了个对公主不敬的责问。真是倒打一耙,明明是他的好表妹对公主不敬,倒把她这个解围的安上了罪名。
她侯府比不上手握实权的固国公府,强权之下,王承柔不得不低头,她上一世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已圆滑许多,她道:“小公爷说的是,日后定当以此为鉴,不敢再犯。”
敷衍圆妥完李肃,王承柔看着常晓兰一脸得意的样子,她可没什么对她说的,想要她对这种小人说软话,也得等她表哥登上皇位,下了命令再说。
李肃没想到王承柔会这样说,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的脾气可不是这么绵的。还以为她一定会辩解,没想到她是这副恭敬受教的样子,弄得李肃也没话说了。
其实他对她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当然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可不知怎么的,刻薄的话脱口而出。若说他有一丝后悔,也被王承柔之后表面绵软实则疏离的态度弄得荡然无存。
王承柔见李肃不再言语,她冲公主处看了一眼,碰巧公主也在看她,眼神可怜又殷殷,王承柔又施了一礼后道:“公主,我先退下了。”
说话的间隙,她在底下冲公主招了下小手,小公主眼晴一亮,马上领悟:“本,本宫,也先走了。”
李肃礼仪周全地对公主行送礼,眼见着王承柔与公主,一前一后地匆匆离开。走出几步后,王承柔回头看了公主一眼,公主马上加快步速,两人几乎是肩并肩地溜了。
“表哥,谢表哥替兰儿做主。”
李肃回头看她:“我刚才那番话对你也适用,固国公府不行无矩之事,你既与府中沾亲,更要谨记。”
常晓兰平常就怕这位表兄,刚是看他为自己出头,她才鼓气勇气谢他的,此时听到他严厉的话语,低着头很是害怕与羞耻。
李肃又扫了一圈与常晓兰同在的几位贵女,语气稍缓道:“家风气度皆是从一点一滴体现出来的,望各位能知。”
这下所有人都不自在了,这是在骂她们缺家教吗。小公爷这是怎么了,以前他人虽然冷了些,但君子风度却是十足的,从没见他说过这样重的话。
没等大家臊地待不下去,李肃的侍从找到他,低语了几句后,他抬步就走,留下一众贵女自觉没趣,也都散了。
王承柔带着她的小尾巴庆端公主,一口气跑到了花园廊子里,两人坐下舒气。
“谢谢你啊。我知道你不是说我的,你是帮我的。”公主道。
王承柔:“您是公主啊,下次硬气点,不要怕她们。”
王承柔上一世也是这样劝的,但她知道说了也没用,庆端公主就是这样的性子。她和弟弟两个人在宫中相依为命,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靠的都是这份软性子。
“你叫什么?”公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