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送到医院挂上了吊瓶,很快就在高烧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输液的针头已经拔掉了,外面天光大亮,他看着满眼的纯白,吓得一个激灵
今天早上他还有课呢!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立马眼前一花,差点一头从床上栽下去。
这时病房的大门被人推开,随着啪嗒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碎的声响,他也被正好赶到的一双有力手臂接住了。
夏老师,你怎么了?男生扶稳夏至言,紧张地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夏至言摇摇头,张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喉咙却疼得发不出声音。
夏老师你别急,我知道你今天早上有课 男生好像夏至言肚子里的蛔虫,永远知道夏至言在想什么,但你现在这样肯定是上不了课了啊!
你的情况我托同学跟系主任说了,会有老师替你代课的;等你好点,带着医院开的证明再回学校办请假的手续就行。
夏至言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用唇语跟身边的男生说谢谢。
男生这时候也终于长舒一口气,转身去收拾刚才门口啪嗒一声造成的残局。
这时夏至言才发现,好像是一碗粥打翻在了地上。
见夏至言盯着自己这边看,男生大概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昨晚在公交站遇到,也不知道你吃晚饭没有,不过一整晚过去,这会都快中午了;我看你一直睡着,就想着买点吃的回来,没准儿你醒来会饿,可惜
昨天中午夏至言在学校食堂随便对付了一点,下午就直接去了医院,之后跟傅时遇几番拉扯,还淋了雨,生了病,精疲力竭,哪里有机会顾上吃饭。
之前不说不觉得,现在有人提起,他突然觉得一阵胃痛。
最近几年来他一直这样,身体看着没什么大毛病,但也免不了小病小痛的,尤其是肠胃一直比较脆弱,饿着撑着都会胃疼。
这再次提醒了他关于昨天那张体检报告上的东西
怪不得是胃癌,好像也说得通的。
这让他的心情突然无比低落。
看着夏至言垂下眼睫默默不言,男生麻利地收拾好地上打翻的外卖盒扔进垃圾桶里,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满了之前那种灿烂的笑容。
没关系的,夏老师。他安慰道:我妈说这些外卖里都是地沟油和味精,本来也不健康的,反正医生说你烧已经退了,醒来就能走;不如回去我熬粥给你喝吧?
他笑着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手艺不比外面的馆子差的!
夏至言看着男孩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种能融化冰雪的力量,让他刚才还低落的心情也跟着放晴了些。
傅时遇的问题,他逃避了多年,醒过来时幸好一切还来得及,但病是拖不起的。
东西我都落在家里了。他用沙哑的嗓音艰难地说道:能帮我叫个车回家吗?
毕竟空着个手出来什么都没带实在太诡异了,为了避免被追问的尴尬,他甚至连出门倒垃圾忘了带钥匙,被锁在了门外这种拙劣的借口都编好了。
但除了小区的名字,男生什么别的都没问,很快就叫好了车;唯一的插曲大概就是车子来后,男生坚持要送他回家。
可能是因为看着男生右边眉骨上贴着的创可贴,好像是自己打的;于是他拗不过对方要送自己回家,也拗不过对方坚持要替他煮好粥再走。
但按他之前的厨艺水平,傅时遇也好久不回来了,买一根葱都只能等着放蔫,怎么都是浪费的。
于是男生又跑去楼下的超市买回来一堆食材,熬粥的功夫还顺带收拾了屋子才走。
对于陌生人突然闯进自己家这事,夏至言觉得自己应该要很不适应才对。
但很意外的是,男生除了在买菜前询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和刚才临走时按病例上写的交代他再去医院输液三天,定时服药,就没再说过别的什么了
一切居然出奇的和谐。
可能是因为这样,又或者是因为他实在病得没有精神了,他全程靠在沙发上默许了对方的登堂入室,迷迷糊糊的甚至还差点睡着了。
现在他捧着手里冒着热气的白粥,居然觉得被热气蒸得眼睛发酸。
已经好多年,没有人会守在他的病床前,更别说亲手替他熬一碗粥,这些事大概只有他父母在去世前做过。
他跟傅时遇好时,对方还会让司机送他去医院,打电话安慰两句,再让秘书给他定外卖;这几年不好了,便只剩下那一晚昏迷醒来后的昨晚有应酬。
有时候他都想不明白,傅时遇到底是在应酬酒局,还是应付他。
对比不是为了沉湎过去,只是为了提醒自己
要对自己好一点。
白粥放了砂糖,清甜软糯、温度适中,他抱着碗灌下去大半才发现,大概是怕他重感冒嘴里没味儿,旁边还配了一小碟肉松。
一时间他觉得有点想笑。
小时候他不爱吃白粥,妈妈总会在里面加上白糖,再配一碟肉松,他就能吃好几碗;那时候妈妈总在在一旁笑话他,说这种甜配咸的古怪吃法,全世界大概也就他一个了。
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同好。
就着肉松,男生走前熬好的白粥他连锅底都吃得干干净净,倒回床上蒙头大睡,只想快点养好身体去做一次全面检查,像医生之前说的
早发现,早治疗,然后能早点回到学校去。
毕竟爱情虽然没有了,他还有一群可爱的学生。
接下来几天他可爱的学生都没有再出现,他的感冒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之前给他做体检的只是学校附近的小医院,他不太放心就跟同事打听了一圈,听说有个这方面的权威专家,一周两天会在市里的大医院坐诊。
收拾好之前的病例和体检报告,他开着车去到了之前同事说的那家大医院
观海市肿瘤中心医院。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只是
他身边病最重的大概就是傅时遇的爸爸了,可傅家家大业大,傅叔叔一直都是在高档的私立医院就诊,各种肤色的专家都会排着队从国外飞过来给他会诊。
夏至言第一次自己到一家公立的大型医院看专家门诊,被眼前人山人海的阵仗惊着了。
在漫长的队伍里排了接近一个小时,小腿肚子都快站麻了,他才从医院的广播里得知,专家门诊的号已经挂满了。
这位专家一周只会坐诊两天,再下一次就得等到下周了。
他有些失望,正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从他身边经过,要往他排着的队伍前面去。
夏老师?对方也看到了他,你怎么又来医院了?上次的感冒还没有好吗?
说着男生转头看着队伍尽头的牌子上专家门诊几个大字,担忧地看着夏至言。
老师,你到底怎么了?
夏至言不由苦笑。
胃癌的事他还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当然也不想告诉一个他至今都想不起名字来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