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就来我身边侍奉,也怪不容易的。”耿意欢接过药碗,垂眸用汤匙在碗中划圈:“她们啊,都还是小姑娘呢。待有了机会,得给她们都觅得一份好姻缘才是。”
“格格心善。”董嬷嬷含笑道,“如意、多福都是好姑娘,定会心存感恩。”
耿意欢挑了挑眉:“哪里就是心善了?人之常情罢了,总不能因为我不叫侍女成亲吧。”
说罢,她端起药汤子,眉头都没皱一下便一饮而尽。
这乌漆嘛黑的药汁儿顺着嗓子眼往下滑,直到心田处,无端叫人觉得苦涩。
耿意欢眼底划过黯然,她们都回了家,那自己的家呢?终究是回不去了,因为她自始至终就没有家。
便是回了现代又如何呢?爸爸在她初中时娶了后妈,那边还带过来一个跟她年纪相仿女儿,于是她就成了家里的隐形人。有后爹就有后妈可不是说着玩的,男人总是这样,会为了讨好其他女人而无视自己的孩子。
这么多年了,耿意欢早就释怀了,她唯一不舍的是自己的好朋友—亦凝。
“亦凝......”耿意欢喃喃自语,唇齿间溢出的满是思念。
“亦凝?”董嬷嬷有些疑惑,“这似乎是钮祜禄格格的名讳。”
耿意欢一惊:“钮祜禄氏?”
难道......
想到这里,耿意欢不淡定了。
她也会来的,对吗?
耿意欢心中蓦然升腾起一股期待,随即又化作叹息,若是可以,亦凝还是好生生待在现代吧。
何苦来清朝蹚浑水呢!
耿意欢笑自己是痴心妄想,哪里就那样好运,能和姐妹再续前缘。
况且,光看钮祜禄格格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就晓得,她不是“她”。她姐妹可不是这样的性子,亦凝很沉得住气,人也幽默得紧。
若亦凝穿成钮祜禄氏,怎么也不会混成这个样子。
“正是呢。”董嬷嬷犹豫了一下,继续道,“钮祜禄格格瞧着不是个好性子的,您还是莫要同她走太近。”
耿意欢瞥了她一眼,试探道:“钮祜禄格格从前也是这样吗?”
董嬷嬷想了一下:“钮祜禄格格刚进府时还是很谦逊的,福晋本是很喜欢钮祜禄格格的,只不知怎么的,打从两年前钮祜禄格格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两年前?”耿意欢若有所思,“两年前......钮祜禄格格可有做过什么有趣的事儿?”
“老奴记得那时钮祜禄格格爱折腾些甜点,就同格格您一样,有什么奶油小方、蔓越莓曲奇还有个什么蜂蜜面包的。哦,说起来了这姜汁撞奶还是钮祜禄格格想出来的呢。”
耿意欢心中一咯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可不是,两三年前我记得钮祜禄格格送来过一些甜点,味道还挺不错的。这不,我这一闲下来也想折腾折腾。欸,侧福晋来时说她没尝过这姜汁撞奶,不应该啊。”
董嬷嬷道:“格格有所不知,李侧福晋......一直同钮祜禄格格关系不大好。其实奴才当时也奇怪来着,李侧福晋、钮祜禄格格那时都挺温柔和善的,可怎么也处不来。不过这钮祜禄格格当时对您倒是挺友好的,总是意欢、意欢的都叫着。现下,嗐。”
耿意欢怔了一下。
奶油小方、姜汁撞奶、蔓越莓曲奇、蜂蜜小面包......
所以,那时的她就是亦凝。
但现在的她却不是亦凝。
耿意欢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片。
她沉默了许久,才道:“看来真的是没缘分。”
“格格也不必为此忧伤,李侧福晋其实也很不错。”董嬷嬷安慰道,“人和人之间总是要有那么点缘分才能继续相处。”
“是这个理儿。”
耿意欢侧过头,目光被桌角那一抹绿所吸引,她不禁笑了:“瞧瞧,那豆芽都长这么高了。咱们晚上可有口福了。”
绿油油的豆芽点缀在古典气息的房屋中,映衬出一片生机。
可不嘛,冬日里能见到这一片绿,心情不自觉就变好了。
董嬷嬷见了,笑了一声道:“格格真是巧思,咱们屋里竟也能种些菜肴,只是种在这屋里总是不美观。”
耿意欢俯下身子,露出纤细雪白的手腕,她张想用指尖去碰触那一抹生机勃勃,待快碰上的时候却住了手。
她莞尔:“罢了,且叫他自由生长吧。”
“也就是到晚上了。”董嬷嬷笑了笑,“也不知好不好吃。”
耿意欢挑眉:“尝尝不就知道了?豆子长出来的,总不会有害的。”
董嬷嬷道:“那倒是。”
暖房里还种了许多,眼看着就能吃了,大家伙都挺欢喜的。
耿意欢叫了小多割下来些豌豆苗给福晋、侧福晋送去了些,只说叫他们下菜用。
吃不成,用不用是她们的事儿,左右自己做了。
耿意欢透过窗子望着外头那棵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树,难得露出一个舒心的笑。
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