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你好天真!江梦幽用手指点了点江梦枕的额头,你姐夫是皇长子,十四岁身边便有宫女引逗,十六岁教养嬷嬷为他安排了四个通房,十七岁圣上赐了他两个美妾,他十八岁娶我时早经人事。别说皇子,就是京里的世家子,未娶妻时大都是有妾有通房的,只不让庶子出生罢了。齐家在这方面,算是难得的干净了,否则我们怎会想与他家结亲?却没想到有这个结果,许是没经过这些事的,更容易被人引逗,见了个平头正脸的就把持不住...
江梦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喃喃地说: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看来,爹爹那样的人真是万中无一了...
岂止万中无一,爹那样情深又专一的男子,就是千万人中也找不出一个来!你姐夫待我已算极好了,但他身在其位,有时也不得不逢场作戏,我知道他的心在我身上,不去计较罢了。在皇子中,他已算洁身自好,自他人侧妃美人一大群,孩子一个接一个地生,晋王若要如此,其实我也没法子... ...难道我也能跟你似的,把丈夫赶到书房去睡?齐老二不敢逼迫你,齐家也不敢大张旗鼓地上我这儿要人,若你嫁的是高门,连这点清净也躲不了了。
姐姐说的是,其实我对这门亲事并非不满,婆母难相处、小姑难伺候古来有之,二少爷也不是个坏人,只是...
只是大少爷珠玉在前,你到底忘不了他?
江梦枕看着床头的琉璃灯,很慢地说:我本以为能忘的...我真的已经快忘记了,可我发现我想着大少爷时,心里很平静,想着二少爷的时候,心里就乱得厉害。
江梦幽闻言颇为诧异,斟酌道:那...你喜欢的是让你心乱的人还是让你心静的人呢?
江梦枕很久都没说话,最后他捏了捏瑜哥儿熟睡的小脸,心若不静,烦恼自生,我自知没有娘那样的福分,不如求个安稳不变、聊以寄托。
江梦幽不知该说什么好,姐弟俩相顾无言之时,外头有人来回话,说是齐二少爷又上门来了,在王府外站着不肯走。江梦幽只道照旧晾着他不理,江梦枕却说:他来找我许多次了吗?
隔几天就来一趟,你病着时我不想惹你心烦,都让人拦了。
姐姐让他进来吧,他这个人有些倔劲儿,总戳在那儿成什么样?
江公子说得正是呢,来回话的人苦着脸道:这位齐二爷在门口一站就是一天、望夫石似的,出出进进的人全都绕着他走。
...这傻子。
江梦幽挑了挑眉,怎么,你这就心软了?
什么心硬心软的,只是我不能跟你这儿住一辈子,早晚也要见...
好,我让人带他进来,只有一样,你今儿可不许走!必要让他多求几次!
江梦枕失笑道:都听姐姐的。
第35章 武试大比
没一会儿, 只听外头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齐鹤唳走进门来,远远看到靠在床上的江梦枕, 脚下快走了两步,随后又是一顿, 想要靠近又不敢上前似的。
直到江梦枕向他伸出手, 齐鹤唳才忙不迭地奔上前来,攥着他的手道:你好些了吗?还难受吗?
江梦幽在一旁冷眼看着, 她无法判断齐鹤唳这番小心翼翼的姿态是真是假, 她曾在皇宫里见过一种奇兽, 能随着所处环境不同而变色,当时觉得十分新奇, 后来细想人性里的狡诈伪饰远胜于彼。命妇宫妃间常讲些后宅闲话,某段时间常说起有个人对亡妻念念不忘、情根深种,世人多谓之深情, 大家谈论时也都羡慕不已,哪知道后来有个人去官府告他淫人/妻女,原来这人将家里的丫鬟仆妇沾了个遍, 连妻子也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人心难测难猜,她知道的后宅阴私与宫闱秘事越多,越是心惊于人性之恶。相比之下婆母刻薄、丫鬟爬床的事实属不值一提, 只是令她亲弟弟受了气, 江梦幽到底要齐鹤唳吃些教训才肯罢休。
得了, 你们聊吧,我带着瑜哥儿先走了,她抱起儿子,也不看齐鹤唳, 只向江梦枕道:你记得答应我的话,晚上瑜哥儿找要小舅舅的。
我晓得。
齐鹤唳忙鞠躬作揖,多谢姐姐照顾梦枕...
我不受你的礼,我照顾我弟弟天经地义,瑜哥儿说了,要留小舅舅住一辈子呢!
说着她前呼后拥地走了,齐鹤唳抿着唇坐在江梦枕床边,摸着他的指尖,半天后才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不过发烧受寒,哪儿那么容易就病死了...
胡说什么呀!齐鹤唳急得够呛,我是说,你不想见我,或是姐姐不让你见我...
姐姐是为我好。
我自然知道姐姐是为你好... ...都是我不好、我对你不好。
其实你对我...江梦枕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齐鹤唳当真待他不好,那一晚他也不会那样伤心,...罢了。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齐鹤唳才道:十天后就是羽林卫的武选大比,在城西的演武场公开比武,你能来看我吗?江梦枕还没说话,他抢着又说:我不会给你丢脸的,我一定会拿下头名给你看!
江梦枕点头道好,齐鹤唳瞬间开心不已,两个多月不见,时间将裂痕掩盖过去,两个人心里都思念着对方,却像相会的牛郎织女,太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脉脉不得语。
其实江梦枕脾性温柔,齐鹤唳又把他放在心尖上,如果没有那么多阴差阳错,他们未必不是一对恩爱眷侣,只可惜二人因出身一个保守矜持、一个自卑偏执,太多的事难以说开,令误会与怀疑越积越多,终至不可挽回的境地。
王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进来了数次,一会儿送茶一会儿送药,一会儿又来送糕点,齐鹤唳知道这是江梦幽留着脸面的送客,便大着胆子在江梦枕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脸颊微红的轻声说:我先走了...十天后你记得要来,我等着你、一直等着你。
齐鹤唳离开后,江梦枕静静地躺在床上发呆,他用手摸着脸颊上被吻到的地方,心里如同填满了柔软洁白的棉花他对齐鹤唳总是心软的,也正是因为这种心软,那时失望的感觉就像打湿的棉花沉甸甸地坠在心里,破碎纠结成一团。
也许胭脂和朱痕的事真的都是误会?江梦枕头脑中刚生出这个想法,随即自嘲地笑了笑,这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强压着心中对齐鹤唳的感觉,不许自己再有什么奢望幻想若再那样之前那样全然交付真心,最后的结局怕是只有满盘皆输了。
羽林卫武选的这天,齐鹤唳穿了一身箭袖束腰的黑衣,头发高高竖起,提着他的枪一个人去了演武场。齐家人没人在乎这场遴选,在他们眼中只有科举才是正途,这种打打杀杀的比试丢尽了腐书网的脸,况且齐鹤唳是个自小没人管教的孩子,仅学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又怎么可能选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