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梆子已经敲过二更,水榭残羹冷酒,人去榭空。
雨,淅淅沥沥的飘下来,越下越大,满地皆是被打落的蔷薇花瓣,花香混合着湿润的水气,沉重地往人衣上跌撞。
李锦夜反剪了双手,静静立于窗前,隔着朱窗,他看到玉渊收起雨具,身后的江锋手里拎着食盒。
玉渊走到他身边,“特意让小厨房给你煮了一些山药粥,弄了些小菜,晚上什么都没吃,用点吧。”
李锦夜侧首看她,摇头:“没什么胃口,你用点,我陪着。”
“你没胃口,我也没有,你陪我吃,我才吃。”
李锦夜心疼地看着她,不得己,只能点点头。
两人坐到榻前,佣人奉上粥,玉渊用了两口,抬头见李锦夜额边有汗,掏出帕子去替他擦。
像有一把火烧着她,玉渊被这体温惊醒,他在发烧--
她赶紧扔了调羹,将手指扣到他腕间,“你病了?”
“不妨事!”他笑。
怎么会不妨事?
这人自打在南越拔过毒后,身子痊愈,还从来没有头痛脑热过,刚刚还好好的呢!
玉渊急了,凝神再诊,却没诊出什么,只冲外间喊道:“去把张太医叫来!”
“回小姐,张太医留在驿馆,还没回来。”
“哎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玉渊忙把李锦夜扶上床,解开他衣服上的扣子,“从脉相看没什么,不敢随便用药,我先让人去抓副最温的药来,喝了发发汗,把热先退了。”
“别忙!”
李锦夜拉住她的手:“我这是急火攻心,睡一夜就好,你去书房帮我和长衫,三爷他们打个招呼,也别瞒着,该说的说,然后早点回来陪我。”
“我不去。”
“阿渊?”李锦夜看着她,“我不露面,他们怕会等一夜。”
“你啊--”
玉渊似嗔似怨,落在他耳中,反像是撒娇,李锦夜听脚步声走远,慢慢闭上了眼睛。
阿妈,阿妈--
他在心中默念。
这个称呼,还是在去了蒲类以后学会的,在深宫里,他有时唤母亲,有时候唤娘娘。
一个三岁的孩子,又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妈的面孔早已模糊,只是记得,她总是穿一身红色的衣服,像团火似的,所到之处,能把人灼烧,连唤他的乳名都仿佛夹了一团火--小阿夜。
李锦夜慢慢睁开眼睛,水雾漫了上来。
其实阿妈的死,早在他的心上,这些年极力克制着,将那一团怀疑压在心间,不是不敢去碰,而是没有能力去碰。
如今这团怀疑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不管这背后的人是什么目的,李锦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视而不见了。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
玉渊走进书房,将事情一一向那四人道来。
末了,她说:“王爷发烧了,是急出来的,杀母之仇这会揭出来,必会让他摧肝断肠的悲痛,这事一日两日过不去,你们都是他的人,帮我好生劝着些。”
苏长衫突然一言不发的站起来,眼角的余光看了那人一眼,“我先回趟府,明日再来看他。”
“等下!”
玉渊唤住他:“我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