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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二站:伊甸画廊(03)
画家说了些场面话,她的嗓音低哑,并不像是外表那样散发着全然的妩媚,反倒显得有几分中性。
随后众人再一次起身,被领着走过漆黑而漫长的过道,墙壁上仍然挂有几幅让人感到不适的残缺人物画,看得人心慌意乱。
庄园里无比寂静,只有脚步声回荡着,女人从最后挤上来,强行挤在了高三生之前,生怕自己落在最后会被什么怪物抓走。
画家带着他们来到餐室之中,里头早已准备了各色各样的丰盛食物,金碗银盏,深红色的酒液在玻璃高脚杯里微微荡漾,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桌上大多都是肉,制作得半生不熟,绘有精美图案的瓷盘被薄薄的血水与肉汁所覆盖,肉切口处还带着血丝,散发着诱人的腥香;除此之外,还有烤得正到好处的面包跟各种花样做法的马铃薯、煮豆子等等素食。
八人沉默地坐下来,木慈搬了些烤马铃薯跟面包到自己的盘里;而女人干脆只吃了几块炖得异常软烂的胡萝卜跟几勺豆子就不动了;清道夫每一样都选了一些;高三生跟余德明颇为拘谨,只碰面前的火鸡肉,各切走了一个鸡腿;杀马特倒是什么都接受良好,正在大吃特吃,整得狼藉一片;最后上来的瘦弱青年则慢慢切着苹果派。
唯独左弦举起酒杯,不紧不慢地向画家搭着话,一会儿称赞她的美貌,一会儿称赞她的画技,又夸赞庄园与装饰的品位。
众人的用餐礼仪让管家忍不住皱起眉头,画家却毫不在意,全身心投入到与左弦的对话当中去,容光焕发,如同一只深夜怒放的红玫瑰。
正在努力给面包抹酱的木慈突然被拽了拽袖子,他转头看去,发现是那个瘦弱的青年。
这张餐桌非常巨大,八个人的椅子都有一定的距离,木慈不得不凑过身去小声道:怎么了吗?
瘦弱青年看着正在相谈甚欢的左弦跟画家,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画家是个美女对吧?不是泥塑那种说法,是货真价实的美女。
泥塑是什么?
木慈摸不着头脑,只是茫然地看着他,惊讶道:你眼光还挺高的,这对你都算不上美女吗?还是你对外国人有点脸盲?
瘦弱青年的神情很是古怪,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又问道:那你觉得管家长得怎么样?
管家?木慈看了看,就穿着燕尾服的帅哥啊。
瘦弱青年一下子不做声了,他又慢慢地缩回去,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坐在他们俩边上的女人听见这段对话,脸部肌肉微微抽搐起来,将嫉妒深深掩藏在面容之下。
吃完饭之后,画家立刻离开了,顺道将杀马特的心一同带走,管家又领着他们前往各自的房间。
幸运的是,这座庄园特意为他们收拾出了八个相邻的房间,并没有把众人分散开来的意思。
房间任由他们随意挑选,每一间的风格都有些不同,女人最先挑选,她把八个房间都打开看了看,挑了最为宽敞奢华的一间据为己有;杀马特紧随其后;高三生已疲惫至极,随便选了一间。
余德明毕竟工作了几年,为人处世方面较为精明,一眼就看出来这三人小组里最为和善的反而是长相比较凌厉的木慈,特意把房间选在他旁边。
吃完饭后就一直有点恍恍惚惚的瘦弱青年得到了最后一间房。
管家耐心地等待他们挑选完,将钥匙递给众人,然后意味深长地叮嘱道:请不要随意更换房间,仆人很快会将各位的行李送来。
左弦眨眨眼:我们可以到彼此的房间里做客吗?
管家掏出马甲上挂着的怀表看了一眼,回答道:十一点前请回到自己的房间。
没问题。
虽然女人挑走了最大的房间,但实际上剩下的房间也算不上太小,现在才到晚上九点,木慈一边坐在卧室的扶手椅里等着仆人送来自己的背包,一边打量着整个卧室。
房间的中心处摆着一张四帷柱大床,深红色的幔帐一直垂落到地面上,床上叠着数不清的枕头,刺绣夸张的床尾巾平整地压在被褥上,富丽而不落俗套。床尾凳是由红木打造的,放着一套酒红色的真丝睡衣。
窗户被厚重的窗帘所遮掩,尾端垂落着的金色流苏搔动着木慈的脚背,他拉开窗帘往外看去,底下似乎是一处花园,黑暗描绘植物的轮廓,连带着夜晚都有着微妙的层次感。
房间里非常寒冷寂静,木慈只好自己在壁炉里生起火来,顺便把扶手椅搬到壁炉边取暖。
仆人来得很快,他将木慈的背包放在门口,然后敲门提醒,要不是木慈看见对方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差点以为闹鬼了。
背包里的东西一样没少,倒是被打开检查过,甚至还帮木慈把胡乱塞进去的衣服重新叠好,稳妥地利用了所有空间,让原本鼓鼓的背包空出来至少能塞下一件大棉袄的位置。
木慈只惭愧了三秒,给自己加件外套后直接去找住在隔壁的左弦了。
他并没有锁门,门把手一开就进去了。
左弦房间的摆设有少许不同,整体色调是墨绿色的,而他本人已经换过衣服,这会儿坐在梳妆台边看着一本书,肢体放松,神情专注。
他的肤色本来是偏向石膏般的冷白,这时在柔和的光线映照下,被深色的家具摆设与墨绿色的真丝睡袍一对比,居然泛出一种牛乳般的柔腻光泽来,白得叫人目眩神迷。
行李箱则被静静放在角落里。
木慈走过去,坐在一张矮凳上心有余悸地说道:这里的仆人神出鬼没的,送个东西而已,搞得还跟闹鬼一样。
进入十八世纪之后,贵族们开始注意个人的隐私,更喜欢毫无存在感的仆人。左弦端起桌上热腾腾的花草茶轻轻啜饮一口,又翻过一页,所以他们只会在有需要的时候出现,更多时候,就跟家养小精灵一样,只干活,不见人。
木慈听得目瞪口呆:这怎么干啊?
在主人起床前就生好壁炉里的火,等吃完饭后再清理餐室,总之错开时间,别在旁边碍手碍脚的。左弦不紧不慢,要是余德明能活下来,你可以跟他一起追几天剧,顺便把《唐顿庄园》一道看了。
木慈皱皱眉,骂了几句资本社会的腐败之后,又对左弦道: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有件事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跟你提一下。
我想也是。左弦终于合上书,你总不会是半夜害怕来找我一起睡觉的,说吧。
木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花草茶,不过因为太难喝又立刻放下了,皱着脸道:说事之前,我问你,你知道泥塑是什么吗?
左弦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干嘛问这个?
就是最后上来的那个人。木慈比划了一下,你还记得吧,那个落了单的,见着我们跟见到亲人一样热泪盈眶的那个。
左弦取下眼镜按了按眉心:不要废话。
木慈就把餐桌上发生的对话跟他说了一遍,然后挠挠脑袋道:我起初觉得他可能是审美异于常人,可仔细想想不太对劲,可能跟这个泥塑有关系,感觉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我有没有赞美过你的直觉?左弦缓缓放下花草茶,慢条斯理地说道。
木慈仔细回忆:好像没有吧。
左弦也不在意,点点头道:那现在你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