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上班族的思维习惯和生活态度还和她目前的身份相差很远。
十九岁的邓川仍然固执地思考着,这些似乎从一开始就存在于她生命中的问题。
该奋斗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邓川的身边从来就不缺奋斗的人。高中学校里学到晕倒的同学,从大一就开始准备考研的室友,在国外就更多了,天天通宵的同窗,一天能往她的邮箱里发五封讨论论文和习题的邮件。
被这些人推着走也好,本性如此也好,邓川一直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她的那些选择似乎也不是奋斗就能解决的问题。
思路又卡住了。
邓川掌住自己的额头,叹了一口气。
或许是通宵的疲惫涌上了心头,邓川忽然非常想要听见徐薇的声音。
但就像她不愿意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诉徐薇那样,她一直不愿意要去询问徐薇这些问题。
她不愿意再把所有疑问都捧到徐薇面前,等着她给自己抽丝剥茧了。
开始学会有所隐瞒,可能这就是长大。
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邓川深吸了口气,把所有思虑和茫然都抛至脑后。
顾凝露的出现也许只是一个偶然,她还是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那么,在答案来临之前,做好她所能够做的一切,就是邓川唯一的态度。
抱着这样的想法。邓川迈步出去,开始投身于新一周的追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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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随着真正的秋一同降临的, 是中秋后的国庆。
在过去的一周里,叶的变色,给整座小镇建筑物的外墙都上了一层好似野火烤出来的釉, 渡着远山, 要直烧到澄蓝的天际去。楼下的紫藤花早已谢尽,走在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披上了呢子大衣。他们的下半张脸包裹在深黑或是灰色的围巾里, 脚步声叩打着石板小径。这样沉默的闲适,这样燃烧着的晴朗,仅仅只是看着, 耳边便仿佛能响起英格兰民谣的前奏。
在国庆周降临的周末,邓川周围的朋友组了个小小的局, 相约着去划船。
于是, 在十月的第一个周末, 天气是很给面子的晴朗, 邓川坐在船头, 望着站起来撑蒿的老林。他的动作比隔壁笨手笨脚的同学看起来娴熟多了。长蒿一推,细长的舟身便缓缓地延伸向澄碧的河水中央,同船的还有那个红头发的西班牙女生,她一边有些紧张地抓紧木制的船身,一边好奇地望着四周的风景。
从河面向上望, 跟从河边看风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会。身体随着河水一同荡漾, 周身彻底被植被和潮湿的水汽所包围,邓川伸手拨弄着河水, 触手一片清凉。
水冷不冷?老林问她。
刚刚好。邓川说。
泛舟于河面,一群人划着船,控制着不大不小的距离大声聊天, 有学院养的鸭子晃着尾巴游过船边,邓川尝试着撒了几块面包碎,成功投喂了这些小小的原住民。
英国的天气阴晴不定,正当大家气氛渐好,开始聊晚上是吃火锅还是吃炒菜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
老林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从放在脚边的包里翻出一把伞,递给邓川:你俩撑吧。我还有个雨衣,很快就到岸上了。
行。邓川接过来,把钻过来的红发女生撑在伞下,伞上顷刻响起了细细密密的雨声,雨越下越大,旁边落荒而逃的几条船上的人被淋得堪称狼狈,头发顺着脸颊直往下滴水。
大家很快都到了岸上去。老林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朋友幸灾乐祸地笑:怎么说?你们先回宿舍换衣服还是?
朋友们咬牙切齿:你们三在这等着我们,换完衣服就过来。其中有一个刚才谈话中坚定的火锅派,还补了一句:淋了雨就要吃火锅不过分吧?
行。那你们去呗。老林说,待会坐车去超市啊。
朋友们满嘴OK的跑远了,连老林塞过去的雨衣和雨伞都没拿,就又冲进了雨幕里。
雨下得很密,把河边的植被都冲刷了一遍,矗立在河边的巨大树冠,正顺着叶片的脉络,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雨声由淅淅沥沥变为哗啦哗啦,邓川高中的时候做过余光中《听听那冷雨》的阅读理解。记不清是高二还是高三了,在那些时光里,她做过的题浩如烟海,可总有一些东西被大浪淘沙般地留下来,在记忆中闪闪发光。
便如同此时,她站在牛津建筑物的外廊,有些沉默地对着外头的雨发呆。
她记得那篇文章的一句话: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的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片头到片尾,一直是这样下着雨的。当时这句话下面划了横线,在底下的小题里提出了理解性提问。
而她是如何作答的,作答的结果如何。她却已经全忘光了。
邓川又想起后来看过的很多部黑白片子,国内的,国外的,她窝在徐薇家温暖的沙发上,或许怀里还有一只叫周六的猫,那些黑白的光影闪动在她的脸上,倒映在她沉静的眼里。
在那些时候,邓川是想不起那句话的。正如温暖和潮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体会。
但其中一定有些共性的东西,让她在此刻既想起余光中,又想起那些时光。
在很多时候,很多感受只是那一瞬间的体会,可这句话现在却在邓川的脑海中晃了又晃,像她看过的黑白片子里的那些有些凌乱的镜头,可这一刻,怀里却没有猫,眼前也是下着雨的英国。
也正因如此,那些共性的情绪在此刻才能完成共鸣:隔山隔水的那片土地,遥远的家乡和罩着一层雾的未来,黑白片里那些眉目深深的女主角,到更远的地方,两岸丛生着蒹葭的潺细河流,水雾向上升腾,浸湿那古老的歌谣。
植被淋湿后的水汽直往人的身上扑。邓川感觉到大衣下摆已经略略被沾湿,她不在意,老林却扯着她往里站了站。
这雨还挺大。他说。
嗯。邓川应了他一声。
去宿舍换衣服的那些同学又踢踢踏踏地跑了回来,鞋上沾着水珠。这次他们每个人都撑了把黑伞,在雨中笑着对他们三个人说:走吧?
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雨势渐收,已经有人把伞收起来,邓川看着他们,觉得他们拄着黑雨伞,就像拄着一把拐杖。
一行人乘车,去了最近的大型商超,老林走在队伍后面,小声跟邓川商量顺便买点公寓里的公共用品,比如垃圾袋,厨房纸什么的。
邓川没有异议地点点头。
老林推着购物车,沉默半晌,忽然开口用中文犹犹豫豫地说:对不起啊。
邓川不解地看他一眼。
老林说:我想了好几天我之前对你八卦的那些话太不像话了。真的很抱歉,哎,我这人就是坏毛病,容易八卦过头,你别往心里去。还有你女朋友那事我真不知道那是你女朋友嗯,总之,sorry,希望你原谅我。
邓川听着,点点头。
一提起那件事,她心情还是不大好。任凭谁被那样揣测让自己反感的事情,心情都会不大好。邓川虽然在心里默默跟老林划分了界限,但老林的主动说开还是让她心头有些松动。
因此,邓川想了想,又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