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漏出来的酒液顺着唇角下颌淌下去,被她浑不在意地伸手揩掉。
徐薇看在眼里,又给她倒了一杯,温声道:慢点喝。
邓川舒一口气,动动脖子:好热。
屋里确实暖和,她们已经把大衣脱掉,邓川天生比较怕热,徐薇觉得温度适宜,她的额角已经渗出汗来。
徐薇凑近一些,不避讳地看她里头还穿了些什么:要不要再脱一件?
邓川扯扯衣领,忍耐半晌,还是耐不住热地站起身,去卫生间把里头的卫衣脱掉了。回到座位的时候,炖鱼已经上桌,相当夺人眼球的巨大一盆,用一个铁架支着,底下燃着蓝幽幽的酒精火焰。
徐薇在等着她过去,目光盯着那盆鱼,也有些发怵。
紧接着,东北家常拌凉菜,哈尔滨红肠也上来了,菜码相当大,大到让邓川也无法坦然收尾的地步。
在哈尔滨的第一餐饭,邓川和徐薇得到了深刻的教训。
一桌子酒菜,只有那一扎白啤是喝完了的,剩下的菜虽然打包回酒店也难以解决,但由于剩了太多,她们实在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浪费。
她们两提着打包的饭盒,沿着出饭店的路往下走,拍了几张风景照。
没有下雪,空气却依然干冷,路边停着一些车,车顶有些未化的雪,再往里,是脏兮兮的暖气管。
午后街上行人寥寥,徐薇挽着邓川的手臂,漫无目的地走,权当消食。
干冷的空气刮在口罩外的脸上,非常干燥,邓川忍不住蹭了蹭眼睑下的那一小块皮肤,那里已经开始发痒。
她侧着耳朵,听见徐薇靠着她的肩膀,轻声在问:脸痛不痛?太干了,还好我带了面膜,晚上回去你跟我一起敷。
嗯。
邓川点了点头,任徐薇摘下口罩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她的脸,确认过没什么大问题,才继续往前走。
路边有些露天的小摊贩,冻梨,雪糕,一箱箱陈列在侧,还有一些其他特产。邓川问徐薇可不可以吃雪糕,得到允许之后,快乐地买了一袋子,沿着路边吃边走。
徐薇一直有些忧心打包回来的饭菜怎么处理,好在半路遇到一群趴在暖气管上取暖的流浪猫,虽说调料可能不太合它们的口味,但这群雪中送炭的小主人翁还是很给面子地把炖鱼吃完了。
小主人翁们把放饭的徐薇围成一圈,邓川蹲在一旁,趁着它们埋头苦吃,试探性地摸了摸为首大白猫的头,厚墩墩的一身长毛,虽说有些脏兮兮的,但也不影响它的手感。
这白猫正像是这座城市的雏形。
她们在此逗留了好一会,才同重新回到暖气管上卧着的猫咪们道别,徐薇手里拿着邓川的相机,好在气温还没有低到让相机自动关机的地步。她们把头凑在一块,一边走,一边看刚才拍下来的照片。
黑白分明的街道,寂寥的树枝直指向天空,堆着积雪的车顶,卧在暖气管上取暖的猫,邓川低头看猫的侧脸,她的手指温柔地搭在猫咪头顶,白皙的指尖被冻得有些泛红。
她们把那一袋子雪糕吃完,喉咙冰凉,全身却泛起暖意。徐薇挥手招了一辆车,按照邓川的计划,往中央大街去。
邓川在做攻略的时候经常会看见中央大街的图片,多是斑斓的夜景,但白天的中央大街要比在灯光下更令人神往,白昼把一切都照得分明,擦肩而过的行人,举着一串又一串冰糖葫芦或是冰糖草莓。道路两边坐落着俄罗斯风格的建筑,张扬的色彩和雕花的楼宇,仿佛下一秒,就会陷入另一个世界的梦里。
邓川觉得这些建筑里搭配的元素很有些美感,她认认真真地拍了几张照,准备回去好好研究,徐薇挽着她的手,看着她相机里聚焦的画面,忽然轻轻地说:如果这里能听萨克斯就好了。
邓川纠正她:从风格看,这条街的代表乐器应该是手风琴。
徐薇开玩笑:你想听喀秋莎吗?
邓川笑着看她的眼睛,否认:不是,不是,应该是莫斯科郊外的夜晚。
徐老师非常严谨:现在又不是晚上。
邓川轻轻摇头:重点不在于晚上,而在于气氛。
她站在墨绿色的阳台围栏下,朝徐薇张开了手臂,紧紧地抱着她:如果有人在现在唱这首歌,我就会告诉他们,我爱你。
厚实的棉衣,让两个人仿佛都落入天鹅绒般的柔软中,邓川听见徐薇这样回答她:不用对别人说邓川,如果有人在现在唱这首歌,我只要你永远记住此刻。
仿佛预先排练,她们带上了大大的兜帽,借着帽子的遮掩,接长长的吻,唇舌交缠,鼻息炽热。邓川听见来往行人踏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听见天上云层流动的静谧,也依稀听见了耳边的手风琴声。
防洪纪念塔坐落在中央大街的尽头,有很多人在旁边围着拍照,跟塔边的两个雪人合影。邓川问徐薇要不要过去看看,徐薇靠着她的肩膀,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懒洋洋的:人好多,不想过去。
好。邓川任她靠着,侧过脸去看她:那还走吗?
不走了。徐薇说,够了。
中午吃得太满,晚餐两人便没准备再吃正餐。邓川已经提前订好了冰雪大世界的票,她查了下路线,从中央大街出来,坐上直达的公交。
路程将近一个小时。车上没什么人,她们两坐在最后一排,徐薇似乎是累了,握着邓川的手短暂地睡了一会。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开始暗下去,太阳在地平线上渐渐沉没,把由近及远的天空染成有层次的橘红。
冰冷的天气,让夕阳都不再热烈,所有的颜色都变得很淡很淡,落日也悄无声息。
她们在公交站下了车,步行往里头的冰雪大世界走。身边一同走的游客不少,还有些揽客的司机,耳边一时都是纷乱的说话声,邓川帮徐薇把帽子戴上,掖了掖她耳边的碎发。
步行的路程不远,从大门口检票进去,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漆黑的天宇吞没了那些浅淡的颜色,随着夕阳远去,彩灯一点一点地亮起来,斑斓的光在四处的冰面上反射倒映,化为在水中浮漾的轻纱,覆盖着一切冰雪,连天上闪烁的星光都黯然失色。她们站在入口的冰灯旁边,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流光溢彩。
园内很冷,可冷却让人无比精神,仿佛被冰水洗涤过灵魂一样的洁净。四处都是大块大块的冰雕,城堡,桌椅,圆形或拱形的塔尖,马车,驯鹿,凝固的美丽内部燃着暖色的光,于是,城堡是温馨的淡紫,塔尖是夺目的灿金,供游客休息的冰雕桌椅则是醒目的嫩绿。冰雕艺术将无比沉重无比巨大的冬天变成轻盈的童话。每一处都是小小的世界。
里头玩的项目不多,邓川牵着徐薇随意地散着步,偶尔拍几张照。园内的面积非常大,冰雕也非常大,让穿梭其间的游客都变成不起眼的黑点,中途徐薇接了个杨静的视频电话,见她们两全副武装,背景是流光溢彩的冰雕,还在办公室加班的杨静及其不甘心的嚷嚷:怎么会有人这么喜欢旅游啊徐老师,人|民教师的生活这么潇洒合适吗?
在一边的邓川出声否认:不是的,是我想来。徐老师是陪我来的。
杨静傲娇地哼了一声,说:那你要给我带礼物!不然,我下次就跟你们一起去!
邓川很爽快地点头:没问题啊,我们明天就去寄明信片,杨姐姐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