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眼睛一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深吸口气,看着身前的墨卿语。这个他曾深爱过的人,发誓要带她出狼窝的人,早已不是需要他保护的模样。
但在危机关头,他还是会下意识地护着她,不忍她受到分毫的伤害。
或许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他最后一次护着她。
江凌拿走墨卿语手上的钥匙,注入灵力激活,走马灯的幻境再一次出现,江凌道:你走吧,我不会留沈师兄一个人去面对群狼。
看见通道的墨卿语还没开心太久就被江凌这话泼了一盆冷水,她来不及开口,江凌就把她往通道一推,随后直直地落向地面。他没有剑刃,没有御空,凭着一腔热血奔向沈灼。
墨卿语傻眼了,抓出去的手和江凌的衣摆交错而过。她不顾一切追逐的人抛弃了她,朝着她的敌人而去。
那一瞬间,仇恨和嫉妒占据了墨卿语的心房,她什么都想不到了,满脸戾气,甚至连近在眼前的逃生机会都不在乎了。
看着江凌消失在眼前的一瞬间,比起离开,她更想杀了沈灼。她抬手摧毁通道,御剑而下。
而此刻地面险象环生,狂躁的狼群化为雪沫被卷入风雪中,和狼群奋战的沈灼深受重伤,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他以为危险结束了,没想到危险才刚刚开始。
地面塌陷,冰原上裂口越来越深,沈灼仰望着苍穹,随着塌陷的冰原一起坠|落无底深渊。他无力御剑,在这生死之际并未惋惜,而是庆幸江凌和墨卿语已经离开。他欣慰地笑了,缓缓闭上眼。
沈师兄!
黑暗中,沈灼听见江凌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只见江凌垂直而下,直奔他而来。他张开双臂把沈灼揽入怀中,一面御气稳住他和沈灼下落的趋势,一面调换了自己和沈灼的位置,这样一来,就算坠入深渊,他也能让沈灼少受冲击。
沈灼眼底的惊讶没有尚未散去,就明显地感觉到江凌收紧了手臂,在他耳边道:沈师兄,我陪你,我不走!
沈灼:
第一百五十章 晋江独发
耳边呼啸的风声送来江凌的低语,生死关头这一刻,江凌仿佛挣脱了压|在身上的无形枷锁,他的身心从来没有这样自由过。抱着沈灼无限地接近死亡,他的内心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觉得这样也不错。
深渊看不到底,头顶的缝隙微光越来越远,黑暗逐渐将他们笼罩,呼吸和心跳清晰可闻。
沈灼沉默片刻,掐出剑诀,剑刃破空而来落入江凌身下,托住他们二人。黑焰再度闪现在沈灼身旁,燃烧着的焰火如同旋风将他们笼罩。
下坠的趋势有所缓解,江凌只觉得眼前一黑,怀里抱着的人反过来护着他,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脚落在结实的地面。
黑焰散去,眼前是荒芜的废墟,天空很暗很暗,没有明月,没有星辰。一望无际的雪不知疲倦地下着,世间的荒凉让人的心底寒意阵阵。
沈灼体力不支,他推开江凌倒向一旁。黑焰化作可以倚靠的支撑托住沈灼的身体,让他靠的舒服一点。
江凌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他和沈灼看似离开了冰原,但又像是在冰原的深处,没有走出去。
沈灼面色惨白,唇角溢出血迹,他掩唇轻咳,像是受了重伤。眉目间有着难得一见的脆弱,但他的神色很平静,仿佛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他打倒。
江凌听见声音连忙走向沈灼,想为他输送灵力。可他刚走出没两步,身后是御剑之声,他的剑刃带着墨卿语突破苍穹的黑暗,杀意腾腾地冲来。
大概是那股恶意来的太突然,江凌在感到熟悉的情况下,还是本能地挥出一道灵力。而这股力量和墨卿语杀来的剑刃碰撞在一起,墨卿语不敌江凌,在江凌已经收力的情况下,依旧被震飞出去。
江凌只是迟疑了一瞬,随后便收回想要救人的想法。
墨卿语狼狈地稳住自己的身形,难以置信地看向江凌。如果说江凌追着沈灼而去勾起她的嫉妒之心,那此刻江凌为了沈灼对她出手,便是让她彻底的疯狂。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有一天,江凌会对她兵刃相向。她为了江凌来的这里,为他铺路,为他排除异己,可最后她得到的是什么?
墨卿语不再维持江凌所喜欢的温婉和善解人意,她提着剑再次冲过来。这一次江凌没有出手,他只是挡在沈灼身前,让墨卿语没有办法出剑。
墨卿语抬手,剑刃指着江凌的咽喉,目光狠辣,整个人的气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丝毫没有怯弱之相,反而是带刺的荆棘,盛开艳丽而带着剧毒的花。
江凌,你让开,我今天非杀了他不可!墨卿语厉声道,江凌的维护只会让她更加愤怒。
江凌抬手握住眼前的剑,甚至拉着剑刃往前近了一寸,直接划伤自己的皮肤。他面无惧色地盯着墨卿语,和她对峙道:今日只要我在这里,除非你踏过我的尸体,不然你休想伤沈师兄一根汗毛。
墨卿语被气笑了,因为看见江凌流血而有所松动的心再度冷酷起来,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他?
墨卿语想不明白,沈灼有什么好的?这才短短半年的时间,江凌就改变了心意,待他情同手足。
江凌没想到墨卿语有此一问,过往种种在脑海里闪现,沈灼为他奋不顾身的那些记忆奇迹般复苏,一点点涌上心头。
他目露追忆之色,自嘲地苦笑两声道:当初我误食灵药,是他为我引渡,我才没有爆体而亡。可他却因此经脉受损,从天才沦为废人,多年来修为无所精进,受尽白眼和嘲讽。而我因祸得福,修为突飞猛进,更是在弟子中崭露头角。我一直觉得是自己踩着他平步青云,所以后来面对他越来越多的示好,我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卑劣。江凌顿了顿,在墨卿语目瞪口呆的神色中继续道:我因为内心的不安而疏离,对他的遭遇视若无睹。就连他被副宗主逐出师门,我也没能陪他坚持到最后。所幸那一次变故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从迷茫中醒悟,变得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夺目,仿佛穹顶皓月,与天地同辉。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比我当初打通经脉,可以正常修行还要高兴。因我而蒙尘的明珠,再一次闪耀在世人的眼前。江凌的嘴角有了笑意,剖析着内心的一切,把当初压|在心头的想法说出来,他觉得是如此的畅快。
墨卿语问他为什么,而这就是答案,因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沈灼给他的不仅仅是滴水恩。
他这个懦弱的小人,终于有勇气面对升起的朝阳张开双臂。
墨卿语握剑的手发着抖,愤怒和惊讶交织在一起,让她的神色近乎扭曲。她曾经为了对付沈灼做过的种种,竟然成了今日江凌和她对峙的根源。她几次张口都没有说出话来,因为太过震撼,她已经组织不好内心的言语。
最后她直接扔掉手里的剑,失控地咆哮道:你就因为这个帮着他?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来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为你受伤的人是我,为你受尽屈辱的人也是我,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你的眼里就只能看见这幅皮囊吗?离开了这幅皮囊,我当初为你做过的一切就不算了吗?
墨卿语直接揪住江凌的衣襟,睚眦欲裂,眼底血红一片。
躺在地上的沈灼没有太大的反应,依旧是虚弱地靠着黑焰,时不时地低声咳嗽,很有一个伤患的自觉。
江凌直接被墨卿语这劈头盖脸的一段话震蒙了,这些字拆开后,每一个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他却完全听不懂!
什么叫这些年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墨卿语?
什么叫离开了皮囊就不认识人?
江凌的心里不是没有想法,但是这个念头太过惊骇,甚至到了让人脊骨发凉的地步。他震惊地看着墨卿语,颤|抖着问道:卿语,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