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以前一些大型厂矿企业的固定职位是可以由职工的子女接班的，属于一种内部潜规则，但是随着社会开放，国营企业的效益缩水，这种隐形福利已经逐渐减少，到了下岗潮来临时，别说接班顶岗，企业为了甩掉臃肿的包袱轻装上阵，大量老员工下岗，铁饭碗彻底被粉碎。
此时虽然下岗潮还没开始，但已经隐约有了苗头，加上政府机关的文书这种工作根本不可能让子女接班，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毛鑫宇都不可能接受父亲的职位，只有可能是一位用心良苦的父亲用来激励儿子上进的借口了。
毛鑫宇听邵曦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后有点难过地低下头。
邵曦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可能不应该，毛鑫宇未必不知道机关文书不能顶岗这件事，他可能只是想通过考上大学向父母证明什么，或者说完成父母的期许。
“其实考大学跟做配音也不冲突呀！”黄英华笑着说，“曦曦也是学生，她不是一样两者兼顾的吗？”
毛鑫宇看向邵曦，后者朝他点点头：“只要你愿意学，不会太影响的，真的到了高三冲刺的时候，别说拉你来配音，我自己也得努力拼高考呀！对不对？”
毛鑫宇被说服了。
签了《风声》广播剧配音聘用合同后，毛鑫宇有些扭捏地问起了住宿的事。
邵曦知道他现在居住条件不好，舅舅一家也不待见他，这对一个正在青春期生理和心理都在趋近成熟的少年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不过红砖楼那边的工程还得按步就班的来，暂时提供不了住宿。
邵曦倒是有心将小白楼里的员工宿舍借一间给他，但是想到这个距离去上学实在是太费时间了，也只能作罢。
“可能要等到十一月中旬才能有宿舍提供……最快也要十一月初，你大概还要再委屈一个月。”邵曦说。
殷回忽然开口：“我一个人住，要是你实在需要住处，也可以搬来我家住，两室一厅，分给你一间房就可以了。不过，住到我家里，你得拜我当师父。”
邵曦看看殷回，他笑笑说：“你说得没错，他是个好苗子，我想好好教他。”又故意压低了嗓音说，“我怕出手慢了，就被英华抢去了！”
黄英华就在他边上坐着，笑着啐了他一口：“你差不多了啊！”
毛鑫宇没料到殷回会想收自己当徒弟，他对殷回既然钦佩，又有点儿怕怕的，小心地问：“那……那个……房租要给……要给多少啊？”
殷回随意的一挥手：“你叫我声师父，你就是我徒弟了，早年间学徒工都是跟着师父吃住，贴身侍候的，师父提供食宿，你交学费，就……给我打扫打扫房间，浇浇花草什么的就行了。”停了一下，又问了句，“会做饭吗？”
毛鑫宇点点头：“会……会一点儿……”
“那成了，你给我做饭吃，抵房租。”殷回笑着说。
“你这是收徒弟还是招小保姆啊？没你这么使唤人的！”黄英华笑骂，又朝毛鑫宇说，“别听他的，咱们银英艺校有学生宿舍提供，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直接转校到我们学校来念书！”
殷回顿时支棱起来：“哎！你还真跟我抢起来了！不行啊！这是我先看中的徒弟！”
两个人竟然半真半假地抢了起来。
邵曦在一旁吃吃直笑，过后，轻轻推了毛鑫宇一下，小声说：“你愿意跟哪位老师学呀？做个决定吧，不然他们俩可能要为你打起来了。”
毛鑫宇一醒神，脸又红了，特别不好意思的插嘴说：“谢谢，谢谢两位老师这么看得起我！我……我愿意拜殷老师做师父！那个……”他想了想，突然扑通一声给殷回跪下了。
殷回之前装腔作势的说了那么多，想收徒弟是真，拐回家使唤当然是假的，但是万没想到这孩子突然就给自己跪下了，当场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扶他：“别别别！使不得使不得！这年头咱们不兴这个了啊！快起来！”
黄英华也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实诚，连忙也哭笑不得的劝：“快起来！叫声师父就好了，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邵曦已经笑得打跌了。
第64章 双担可没那么容易！……
合同签完,也拜了师，毛鑫宇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殷回表示如果毛鑫宇愿意，是真的可以暂时借住在自己家，直到工作室的正式办公小楼装修完成的。
毛鑫宇有些心动，但是不好意思麻烦老师，又给推脱了。
琐事谈完，邵曦将事先准备好的一本《风声》小说和自己整理好的剧本交给毛鑫宇：“你拿回去先看看,正式配音会集中在十月国庆假期开始，在此之前的周日会有像今天这样的主演讨论会议，你有空的话就要来参加,虽然不影响上课，但是还是要占用不少休闲时间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毛鑫宇点点头表示：“你一个女生都能安排得过来,我肯定没问题。”
殷回说：“你们周六下午没有课，可以来译制厂来找我，我带你看看专业的译制现场，顺便教你一些发声练习和基础的表演技巧。”
毛鑫宇又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样谈完,毛鑫宇就准备离开了,邵曦三人送他下楼。
刚走出楼梯间,就见王华迎了上来：“怎么样？我这外甥能成不？我跟你们讲,他很能干的！力气大！手脚活络得很！你们看看这体格？！”说着上前用力在毛鑫宇背上拍了两下,拍得少年背上呯呯响。
毛鑫宇不防他突然这样拍自己,一口气吸茬了,猛咳嗽脸憋得通红，还是殷回给他抚了两下背给他顺气，才缓过来。
殷回本就看不上王华这种人,此刻收了徒弟了，心就更偏了，看王华的眼神也不太好，冷冷说：“我们又不是招苦力，他体格好不好，跟我们没关系。”
谁知他的冷淡被当成了拒绝毛鑫宇来打工的信号，王华立刻就不依了：“怎么能没有关系呢？是他同学！对！就那个小姑娘求他来这里报名的，这小姑娘是你们单位的吧？把我们叫来，又不要人，耍我们玩吗？我们专门从西岸跑到东岸这种乡下地方来，不能就这样打发我们吧？”
毛鑫宇皱眉说：“舅舅，你误会了，我已经被录用了！合同都签好啦！”他扬了扬手里的合同和书以及剧本说。
王华一看到公章，脸就沉了下来：“你已经把合同签好了？你怎么这么自说自话？也不问问大人？”
毛鑫宇有些意外王华竟然不是为自己高兴，而是责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王华见惯了外甥三棒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样子，皱眉教训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合同？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合同拿来给我看看！”
毛鑫宇乖乖将合同递了过去。
王华翻了两页，找到了薪酬那一项，一看眼都直了：“每千字30块，你念一千个字就有30块钱？！每集台词不少于3000字！全剧共二十五集！你……”他在心里算了算，这孩子一个广播剧赚的钱比自己夫妇双职工两个月的工资加起来还要多啊！原来这行这么赚钱的吗？！
“好好好，你好好在这儿干！不要想别的，你爸妈那里我去跟他们说，你这赚的钱也不比大学生差嘛！哈哈哈哈！”王华笑着拍了拍外甥的肩，揽着少年就往外走。
毛鑫宇轻轻挣扎了一下，回头朝殷回说了声：“师父再见。”
殷回看着王华皱了皱眉，朝毛鑫宇挥了挥手，三人看着这舅甥二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