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的公事房内,靖南侯凝眉在座,手里的一张画像被他定定拈着,像是粘在他手上。
少卿说道:“这悬赏通告下,竟然当真有线索,实在出人意料。侯爷莫非是见过此人?”
靖南侯缓慢地把画像放下:“不。我没见过。我只是好像也在哪儿听说过,有商贾行凶。”
少卿深深看过去:“前几日宫中御批的通缉告示中,便有个特征相同的商贾。”
靖南侯望着他:“前几日的告示,是涉及什么案子?”
“是乾清宫直接下旨,我们并不知晓。不过,据说前两日工部员外郎程谅与吏部郎中唐由之间似在太后调和之下,过节已经解开,这事儿没头没尾的,怕不是那钦犯与他们两家的恩怨有些关系。”
“你的意思是,唐程两家的矛盾是有心人为之?”
“身为审案大臣,下官没有证据可不敢妄言。不过唐程两家都是太后的人,长公主也是皇室中人,也是天下间不可多得的出色女子,此人又是针对太后,又是出现在威远侯张贴的告示之下,这不怀好意的迹象不就显露了吗?”
少卿低哂了两声,然后端起茶来。
靖南侯看他片刻,便道:“大人似乎知道些许内情?”
少卿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随后把茶碗盖盖上,支肘侧向他这边:“听说程唐两家的婚约,是程家这边出了点问题。至于什么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偏偏选择了这两家下手。这两家论身份地位,出再大的事在朝中也掀不起大风浪,但是于太后而言——侯爷想想,他们这一手,是不是冲着太后而来?”
靖南侯定定地望着他,似屏住了呼吸。
“大人,庆云侯府的素姑娘来了。”
衙役走进来通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二人看向门口,便见赵素嘴角噙笑施施然地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靖南侯,她顿了下,眼里浮出两分意外,而后笑着打了个招呼:“侯爷也在。”
靖南侯站起来,点点头,目光下移到她手里卷宗上:“有事?”
“噢,”赵素把卷宗递给少卿,“方才遇到王胤将军,他赶着有事,请我代交给大人。”
靖南侯道:“你跟王胤很熟?”
“不是很熟,大概只是因为信得过我这个庆云侯府的小姐。”
赵素扯了扯嘴角笑道。
靖南侯没说什么,看了眼少卿:“你们聊,我有事,先走。”
赵素见他没聊下去,便目望着他走出门口才回头。又冲少卿一笑:“大人?”
……
靖南侯出了大理寺衙门,信步上马,沿着人流往前,路过霍家门前的时候他停了停,然后才继续往前,回了余家。
靖南侯夫人在余青潼房里,听说他回来,快步迎了出来。走得太匆忙,以至于仪态都有些乱了,不过靖南侯并未在意,而是径直进了书房,默声把披风解了交给她。
靖南侯夫人未免有些讨好:“老爷用饭不曾?”
靖南侯坐下来,凝眉沉吟一阵道:“你这几日可曾出过门?”
靖南侯夫人一时不解他何意,未曾回答。靖南侯便道:“你出门在外,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靖南侯夫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讷然道:“关于谁的风声?”
“威远侯府。”靖南侯说道,“你不是说要与霍家丫头多亲近吗?最近没去?”
靖南侯面上尴尬了一下。她确实一直有这个想法,想通过与霍明玉接触而让女儿余青潼与霍修熟悉起来。但是霍家兄妹行事滴水不漏,她至今也没有找到有效拉近距离的法子。
“最近我没怎么出门。不过郡主也没怎么出来。”
靖南侯睃了她一眼:“听说延平前两日摔伤了,到底我们两家关系非常,你们若是无事,可代替我去瞧瞧。”
靖南侯夫人没想到竟得了他这句允准,当下即道:“竟有这事?我却不知道!那自然是要去瞧瞧的。——我这就领着潼姐儿去备几样礼登门探望。”
靖南侯嗯了一声。
靖南侯夫人却未急着走,原地站了站,她又觑着他神色说道:“老爷,有句话我也不知当问不当问。”
靖南侯看了眼她。
夫人道:“你我夫妻二十余年,彼此都深知朝事宅事息息相关,因而从前老爷但凡有事也是与我畅所欲言,但是近来有关威远侯,老爷却……”
余下的已不必多说了,她相信他懂。
果然靖南侯收势回去,眉头紧结了一会儿,说起道:“他们家这次的事出得奇怪。而且,是越发奇怪了。”
“究竟哪里奇怪?”
靖南侯望着她:“你别的事不知道,前些日子他们进京前后,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长公主的功绩,这件事你总听过?”
“……听过。”
“这说明还有人在为长公主打抱不平。”
靖南侯夫人愣了下:“你是说……是霍家兄妹?”
“谁知道呢?”靖南侯站起来,负手踱到窗边,“总之如果当年她没有死,如今朝中便有个女亲王。她死了,一切便都改变了。”
靖南侯夫人神情立变:“这么说殿下的死当真有异?……是谁干的?!”
靖南侯静默无言。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