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
(内斯塔番外)
古希腊神祗的光晖依稀在此流传过
基督教的火焰曾在这几经打压而后燎原
直至公元313年君士坦丁amp;李锡尼的“米兰敕令”
宛若一纸婚书将这里与基督教紧密相连
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但在此之前就已有人说罗马永恒
2006年德国世界杯
顶着“电话门”巨大压力下出国的意大利国家队,似乎隐隐背负着一种使命感,负责向世人展示“意大利足球”的生命力。尽管每支来到日耳曼土地的球队都想捧到那代表足球世界关乎国家层面至高无上的荣耀,但意大利的球员们似乎更为迫切地希望能借以大力神杯的光芒冲刷“电话门”的阴霾,为此他们表现出了非凡的意志力和决心。
不过通往成功的道路上,往往伴随着一些运气,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的成功轻而易举。
世界杯正式赛,他们被分在了E组,另外叁个对手:加纳,捷克,美国;在纸面实力上都逊色于意大利,等到他们对阵捷克时,意大利队已经以2-0胜加纳,1-1平美国,积4分的成绩排在了小组头名,而捷克并不是太过难缠的对手。
开赛以来,他们一路怀揣着谨慎、希望、对胜利的渴望,以及淡淡的喜悦前进着,毕竟只要每朝目标迈进一步,那便值得高兴。
但是这样汹涌前进的蓝色里必然包含了一个人的失意。
内斯塔的国家队生涯是这样的坎坷,以至于还惹来了“玻璃人”的称号。
98年法国世界杯,小组赛对阵奥地利时受伤,右膝韧带撕裂,他的第一次世界杯之旅就此潦草收场。当时甚至一度传出是否要就此告别绿茵场......
00年荷兰比利时欧洲杯,状态不错的他没有受到伤病影响,打满了全部比赛,但却在决赛时再次憾负于两年前世界杯上淘汰了蓝衣军团的法国,他们倒在了距离欧洲冠军最近的地方。
02年日韩世界杯,内斯塔又是在小组赛就受伤无法参与比赛,而这一届世界杯对于意大利来说,同样不是什么美妙的回忆。
04年葡萄牙欧洲杯,意大利更是在小组赛就出局......
时间来到06年,这一次命运之神依然没有眷顾他。
正式比赛开始前,在和乌克兰的热身赛中,他肌肉受伤,出发前伤愈了,结果到德国又开始发炎并且一直缺席球队训练。好不容易在首轮对阵加纳的比赛中,他伤好复出踢满90分钟,然而到第叁轮对阵捷克的比赛时,他肌肉旧患再次复发,开场仅17分钟便被换下......
内斯塔和多萝茜见面的时候,意大利已经能确定以小组头名的成绩进入淘汰赛了,但他的眉宇间还是捎上了愁绪....
多萝茜其实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不去和家人见面,反倒是找了她。不过此时的她,也没有太顾得上他的心情,因为她自己也愁眉苦脸的.....
人们常说,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可正如我们读小学的时候会为了第二天上学忘了带作业而异常焦虑一样,这种在长大后看起来非常小的事,但当时的自己却是那样的紧张和忧虑,并不能说这样的情绪就没有成年人面临的真切。
她自然也是有她的烦恼。
高考结束了,那么她准备在大学里学什么呢?这其实也涉及到了一个,她以前开始就考虑过却又有些回避的话题——她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呢?或者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尽管专业并不一定与职业挂钩,尽管一份事业并不等同于人生的全部意义,但她还是想找到一份她喜欢的,她可以去为之观察、思考且能心有动容。虽然很多人都不太能拥有这份幸运。
内斯塔看着她,心里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没找错人。
他知道现在身边亲近的人,似乎都对自己包含了无穷无尽的怜爱和关怀,但他却并不是那么时时刻刻都想生活在这些安慰的目光中,他知道这些是出于好意,但他偶尔却还是会觉得,这些就与所谓命运的安排一样,仿佛都是在告诉他,你看啊,你就是要经历这些,谁也没有办法.....
有个人和自己一样垂头丧气,仿佛还能带上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此刻谁也不需要安慰谁。
时间来到1/4决赛,在结束了与乌克兰的比赛后,蓝衣军团挺进了半决赛。此时内斯塔也已经基本伤愈,有望在和东道主德国队的比赛中出场。
然而,半决赛开始的前一天,在一项检验他身体是否已痊愈的小测试中,他再次拉伤了,这意味着他彻底失去了在世界杯淘汰赛阶段出场的机会。
多年后,皮尔洛在自传里是这么说到,
“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我们的感受也没有好多少。我们曾经如此接近梦想,现在已成泡影。在里皮和其他队友面前,他没有表露出什么。但是回到宿舍之后,无数的眼泪一起滚落,如同他此生从未哭泣过。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靠超人般的力量才没有在公众面前崩溃。但是当梦想以这种方式破灭时,终究情难自禁。
你遭到了打击,就得承受伤痛。肉体总会痊愈,而心理上的伤痕很难消除。”
当在罗马的公寓里,内斯塔静静地躺在多萝茜大腿上的时候,多萝茜应该算得上最早知道他有了退出国家队想法的人之一。
她洁白的手指轻抚过他黝黑的发丝,
“打算这样离开了吗?”
他很久都没有出声,仿佛在和什么斗争一般,直到喉头涌出那一声淡淡然的叹息,
“嗯,就这样结束吧”
无论再怎么坎坷和唏嘘,总会有道别的一天。
他没有办法说国家队生涯不留遗憾,但是生活的苦难,常常不容拒绝。
他拉过她的手,把自己的脸贴向她的掌心,轻轻地蹭了蹭....
这个31岁的男人,在这一刻,毫无防备地在她面前流露了这样的自己,他允许自己在她面前软弱。
也许在通往强大的道路上,那些富有关键意义的转折,并不是一味地只证明自己如何强大,而是在于,能够承认自己的软弱。
然而内斯塔不知道的是,他带有依靠的姿态,却让多萝茜——这个19岁女孩的内心,第一次感受到了轻轻地震动。
一个人的成人是什么样子的呢?并不是说年龄从17进入到了18、19,就真的成人了。但多萝茜在他依靠的瞬间,似乎隐隐捕捉到了成长的痕迹,尽管它是这样的懵懂,甚至还来得有点莽撞。
在刚刚过去的18岁里,她经历了离别,舍瓦在0506赛季结束后离开了米兰;喜悦,她为蓝衣军团的捧杯而开怀,还有她参加了高考,来到罗马念书;以及现在,她似乎第一次被人依靠.....
罗马是个非常厚重的城市,却不会让人觉得压抑,天空亦是热烈明媚。
他悄悄带她去过罗马奥林匹克球场,那是拉齐奥和罗马的主场球场。在他那些暗带慨叹的目光中,多萝茜明白,他也许偶尔还会怀念,但一如人生早已翻开新的篇章,他和拉齐奥的这段婚姻,终究成为了往事。
而那些为数不多、两人偷偷摸摸,一同走过的罗马大街小巷,亦在多年后,成为了彼此往事回忆的一部分。
两人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时,额头贴着额头,闪烁的眼眸仿佛要把对方的模样都深深烙印在彼此脑海深处,这应该是他们之间最缠绵的一次性爱,同样颜色的头发交抵在床褥,两人十指紧扣,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滚烫的肌肤相亲带来体液的融合,热烈的唇齿交锋细诉爱意的旖旎....也许有那么一刻,他们都想过,至死方休......
“Sandro”
“Dolly”
我们曾在永恒之城里将爱意诉说到最尽兴,亦是在这里,在这永恒里,我们道别,向稍纵即逝的爱情。
清晨来临,内斯塔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她躺在床上,并不打算送他,只是在床头柜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放到了他的掌心,两人谁也不说再见。
门被关上了。
当门被敲响又再一次被打开时
他站在门外
她站在门内
我知道你会最后一次敲响这扇门
而我亦会最后一次为你打开
于是
他们吻别
罗马是否真的永恒呢?
也许没有什么永垂不朽,一切都有尽头
但他们相爱过,一如罗马璀璨过
2007年5月内斯塔结婚;同年8月,宣布退出意大利国家队
基辅
当多萝茜走出鲍里斯波尔机场时,不禁打了个寒颤,因为真的有点冷,这会已经是十一月了,她穿着一件羽绒大衣还冷得鼻子红红。
舍甫琴科见到她的时候,她缩在角落里搓手手,直到上车开了暖气后,她才觉得活过来了,嘴上忍不住嘚啵,
“安德烈,这里真的好冷啊”
“是吧,很多人都这么说”
男人笑着回应了句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多莉听了,却不知为何有些安静下来,她抬眸好好地看了看他,她已经有差不多半年没有见他了,马尔蒂尼的退役赛上也并没有他.....
舍瓦在上个赛季结束后没有被米兰买断,并在夏季转会期的时候把他送回了切尔西,在明确得知他不会在0910赛季前来蓝桥执教的安切洛蒂手下获得出场的机会后,他便和切尔西协商解约,并从0910赛季开始重返母队基辅迪纳摩.....安切洛蒂性格是老好人不假,却也记仇.....
突然地,她的手覆向了方向盘上他的手,两人都戴着手套,她只是轻轻一碰,男人却是一下子愣住了,她也立马缩回了手,气氛顿时有些奇怪起来。
她这个月开始已经去马卡电台实习了,趁着这两天有空过来的,她也是想来看看他回来基辅后过得怎么样。
在刚过去的11月5号,基辅迪纳摩结束了主场和国际米兰的欧冠小组赛,虽然以1-2憾负国际米兰,但舍瓦却踢进了一记漂亮的世界波,她专门有看了这场比赛。
男人在这之后有一阵的休息时间,乌超联赛似乎要到中旬才继续,其实如果她不来的话,他这会应该在去往伦敦的路上......
上个赛季他回来米兰的时候,克里斯汀没有跟着一起回来,为了孩子的学业留在了伦敦,现在也一样,而且伦敦的生活更便利些。说曹操曹操到,两人刚系好安全带,克里斯汀的电话就来了。
多萝茜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了窗外,听着舍甫琴科和妻子的家常,两人用英语聊天,间或夹着意大利语。对方应该有问他为什么要过几天才回去,男人说这边有些事....
多莉拂了拂耳边的发丝,他的英语口音听起来还是奇奇怪怪的,她这样想到。
她一直没有看他,倒是他,一边和妻子打着电话,一边又频频看她,直到电话似乎已经逐渐接近尾声,她才转过了身,就这么轻轻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蓝灰色的眼眸宛若在接下来的冬日里即将结冰的湖泊表面,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就这么一眼,却让他在电话结束时,和妻子往常说的“爱你”两个字都忘了,或者是,不敢说。
电话结束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和他开始什么样的话题比较好,他担心着她不高兴,车子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发动。
多萝茜看向了窗外的风景,基辅是个静谧中又有些特别的城市,坐落在乌克兰中北部,第聂伯河在城市中穿流而过,在苏联时代,这曾经是第叁大城市。
它也是个有着1500多年历史的古老城市,着名的基辅罗斯公国在这里建立,而当拜占庭的安娜公主来到基辅时,弗拉基米尔一世下令所有民众前往第聂伯河中受洗,正式改宗东正教,所以这里处处可以见到东正教的影响。
教堂是典型的拜占庭风格,穹庐顶,内部色彩灿烂夺目,洋溢着浓烈的东正教风情。和许多欧洲城市一样,这里矗立着各种雕像,雕像是城市历史的叙述者,也凝聚了人们的认同,包括弗拉基米尔一世的雕像,还有奥莉嘉女大公,着名诗人舍甫琴科....但一些地方陈旧的痕迹,也在昭示着这所城市曾经经历的动荡和骚乱。
街上的女性行人有些戴着颜色鲜艳的头巾,和她在电视上偶然看过的俄式风格很像,她第一次来这里,打量起一切都带了点好奇,当汽车驶过着名的“塔拉斯·舍甫琴科大道”时,多萝茜忍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们这里很多人都姓舍甫琴科的吗?或者也叫安德烈?”
这个问题一出来,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的确不少人姓这个,琴科是乌克兰很常见的姓氏后缀,安德烈也是常用名”
他边说着,边注意女孩脸上的神情,留意到女孩脸上的神色一派放松,
“怎么样,感觉这里?”
多萝茜的注意力依旧在窗外,对于他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和你一样很特别”
车内的气氛再一次沉默,多莉转头看了看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说了这句话,她不再出声,舍瓦看着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她,抿了抿唇。
他没有把她带回自己常住的公寓,而是带到了临近郊外的一所别墅,周围是一片别墅住宅区,这里离市区比较远,但风景却很好,住宅区外是森林,门前对着草坪和花园,第聂伯河支流经过,带来了附近的湖泊。
房子很大,有叁层,地下室是车库,第一层是客厅和厨房,还有健身房;第二层是卧室,有儿童房,主卧和客卧;第叁层是专门用来娱乐的,有孩子的玩具房,类似酒吧的吧台设计,桌球台,专门看电影的卧室.....
他把她的行李拿上二楼,放进了客房,
“知道你要来,前两天专门请人打扫过了,房间的东西你可以放心用,我的房间在你隔壁,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叫我”
多萝茜“嗯”地应了声就不说话了,舍甫琴科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只好转身背对着她往前走,她跟在他身后。
他不知道的是,多莉一进这间屋子开始,就打量起了这里的装修风格,休闲简约主义和高端装饰的华丽交汇,干净大气的现代家居却又在灯饰、窗帘的花纹体现了精致华美,处处彰显了主人的时尚品味,或许更应该说,女主人的玲珑心思。
多萝茜明显走神了,下楼梯时险些踏空,她的头撞在了舍瓦的背上,幸好男人迅速扶住了楼梯扶手,稳住身子,才没有扭到脚或者让她摔倒。
她也有点被吓到,在男人回过头来的疑惑目光中,委屈地眨了眨眼,
“我”
话还没说完,男人眉眼就染上一丝担忧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是干嘛了,心不在焉的?”
多萝茜避开他的视线,她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却问了句,
“那你呢,你的背伤还好吗?”
舍甫琴科没有想到她会问他这个,也没有想到她一直还记得他的旧伤,但他没有办法再说话了,因为女孩缓缓地靠近了他,仿佛呼吸都撒落在他的肩膀,她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背.....
不知道是怎么开始地,但他却牵起了她的手,和她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楼梯。
松开手的刹那,两人都忍不住别过了头。
晚饭的时候
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做饭,她等吃
舍甫琴科给她做了乌克兰的家常菜,罗宋汤,肉排,土豆煎饼,近一两年来,他都是独居生活过的多,厨艺明显有了很大增长,多莉吃完一顿饭时心满意足的。
他去洗碗了,她也没有去客厅坐着,跑去厨房看他。
她背倚在厨房的流理台侧身看他,吊灯倾洒而下的明黄色光晕落在他脸上,点亮了皱纹,经历过的岁月在他身上沉淀,不复以往的青葱时光,却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醇厚.....
变化的又岂止是他呢?
她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食堂里那个娇缠着他的小姑娘了....
这么些年来,他们相逢又离散,一路走走停停,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分岔路,好像什么都变了,但在某些事上她偏又执拗地过分,一如她始终在心里为他保留了一席之地。
舍甫琴科有很多事想要问她,例如快毕业了她的实习准备怎么样,会不会比较忙,有没有很辛苦的地方?例如她的升学计划是否还在打算,有遇到困难吗——比如金钱或者别的,他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无论好和不好,都能亲口和他说一说,但他心里也明白,他不能要求她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