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珮之声如同碎冰碰壁,清清凉凉地从门外一路响来,不需辨认脚步或者笑语,就知道是两个弟弟来了。燕修刚刚握干了头发,把一身狼狈的痕迹擦洗干净。他随意披衣,用干布按在胸口,另一手心不在焉地将竹帘升起来。
“大哥,没事吧。”燕伉跑在前面,上来就是没头没脑的一句。他问完了,却没有再走前一步,滞在门口。
“什么没事?”燕修疑惑地看他一眼。此时竹帘已经完全升起。燕伉把头一低,竟然讪讪不敢答。紧接着燕偈也赶过来,同样呆在外头,没有迈步进来。
燕偈伸手,缓而有力地拍在门扇上。他低笑道:“秋时荣。”
这时间燕修才想起,雅室里头还坐着两个大活人。他挣扎着去洗大澡的时候,小粮还笑眯眯对他(再次)保证:绝对会把秋隆照顾好。他当时虽然并不抱着希望,但还是“下面黏糊糊的好难受赶紧洗洗”的念头占了上风。
此刻他惭愧地回头看去。对不起,此番秋先生被本王无意中祭了天了,不知道被折磨得何等惨状。
入眼先是倒翻的酒盏。小粮身体歪伏在秋隆膝上,脸颊酡红,香唇微启,正自睡得迷迷糊糊。而秋隆当然还是僵直沉默地坐着,想必小贼并不放心他,临睡前也没有给他解穴。
燕修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睡素觉啊……
但燕偈感觉并不好。他这几日计算情敌还只算了那些和小贼有情感发展可能的贱男人,至于秋隆之类,他只当小贼馋他们身子,一时新鲜,馋了就馋了吧,毕竟她是坏女人嘛,不过多几杆飘飘彩旗,他能忍受。但是连秋隆这细眉大眼的现在都叛变队伍,企图和小粮走纯爱路线。反了,完全是反了他了。
妒火烧心的二皇子暗中用拇指顶开随身佩剑。秋隆定着身,但眼中也有汹汹怒火:你以为老子想坐在这里?仕不遇明主,唯一有希望的明主又被妖女蛊惑,而妖女本女还睡在他大腿上。在历经了这一系列人生祸事之后,秋隆的心和大腿都已经麻了。眼见着燕偈紧两步前趋而来,秋隆目光不避,两手因出离愤怒而发热,讵料浑身关窍竟然忽地打通了一般,他力气暴长,抬起手臂把燕偈的宝剑一掌拍回剑鞘内。
燕偈冷冷看着他,把带扣解开,宝剑抛在地上。“好,你我手搏。”
燕伉在后面看得愈发惊诧。大哥没出事,二哥倒发疯了。只见二哥耍剑,什么时候看过他习过手搏拳法?若不是使拳法,薅头发撕裤子对贵公子们来说多少有些不雅。而秋隆因为辞了职,愈发有了胆气。再加上他见自己能靠血脉运行以解穴,更相信自己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这回可是燕二自己挑衅的,天底下能够痛揍前主子的机会并不多。秋隆霍朗站起身,弃文从武就从今天开始。他粗豪地高声道:“来!”
小粮被他的动作带动着翻倒在地。她被磕醒了,揉着额头叫了声:“好疼。”
见她吃瘪,燕偈气焰消了一些,但还没完全消。他抓着她睡得热乎乎的手臂硬把她拖起来,哼了一声:“才好。”接着便和秋隆扽着对方的衣领横着走出去了。
燕修叹气,赶紧又把胸肌上的水珠擦了擦,迈出去劝架(观战)了。
半天不敢吱声的燕伉走到女侠身边。小粮晕晕乎乎又坐回榻上,拿起已经干了的酒盏看看。燕伉帮忙收拾地上胡乱一团的酒瓶、宝剑,还有早先小粮扯落的秋隆的腰带。他忧心地朝外瞧了一眼,又转向小粮女侠。她红着脸盘腿榻上,对蹲在地上的他微微一笑。
好奇宝宝燕伉不善解风月,开口问:“女侠,秋先生是不是被你点穴了?没见你动,他怎么又自己解开了?难道他也会武功吗,我从前都不知道。”
小粮大大打了个哈欠:“穴是点了,让他定身而且不能说话……但是我设了定时,到时就自行解开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武功,总之没什么肌肉。”
燕伉钦慕之情溢于言表:“伉竟然不知道,点穴还能定时!我还以为,还以为女侠也给他传功了……”他说到这里,便想起那天吃小花穴的阴阳功,再木头也知道那是何等私密狎昵的事,羞得他一低头。多日过去,他身上功力未见增长,只是拿枪持剑的手时常会软那么一下。
小粮托着脸,眼中被酒意烧热了,水光朦朦。她疑道:“什么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