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以为我之前为何要在朝堂上据理力争,意图将三十万兵权交到许纯牧手中许纯牧为许氏之后,这么多年来战功赫赫,赤子之心天地可表,这样的人纵然手握三十万兵权又有何可惧。而我,如今病骨难医本就活不久。祁大人究竟在顾虑些什么
咳咳咳
方才烈酒入喉,刺激胸腔,楚歇以袖掩面忽的剧烈咳嗽起来。
祁岁意识到时,自己已伸手去扶那人。刚想撤回,手腕却被他受伤的左手抓住。
力道不大。
可若强挣,必教他左手伤上加伤。他不是这种会在人痛处施虐的人,便只僵在那里,道,我左右也不过只是个应天府尹,陛下下令要我扣着许纯牧,我又能有什么法子。苏明鞍四朝太傅,我却只是小小府尹
你只要为我将人挪出应天府。
赵煊皱眉,就算挪出又如何,你以为你出得去上京城?
阿歇,别折腾了。赵煊看到他有些脸色咳嗽过后手都开始微微打颤,你先去我府里修养一段时间,你放心,我不会让人找到你
楚歇却低声笑了,松开手,转头像是兴致缺缺似的将眼光往边上一扫。
赵煊,你也曾一杯毒酒要我死得痛快,你也曾在我灵堂,要将我鞭尸三百。到底,你不过是越国公府里一个手无实权的小世子,如何能藏得住我。江晏迟也好,苏明鞍也罢,哪个不是目达耳通,见精识精的人物,如今也就不要在这里同我说这些废话你既不认同你父亲和爷爷的做法,就帮我这一次。
赵煊紧紧蹙着眉头,心底深处却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
想到不久前自己这左右摇摆的行径,又见楚歇如今仍愿再信他,心口渐渐聚起一团热气,用力地点头:阿歇,你我十几年的交情,是我不大识你,始终不知你心中所想为何。但我知你是聪明的,这一点,我是如何也比不上的。
说罢,看向身旁的祁岁,恳切地行了一礼,我知道此举让祁大人涉险,可这几日祁大人也没少深夜寻我,同我喝酒,祁大人也是不想扣着许小侯爷,何不与楚大人联手,将人送出城去呢。
祁岁这才沉声,不温不火一般道。
送不出去的。
陛下已经下令替换了四方城门守军,呵,楚大人以为自己对兵部有些控制,就真能在陛下的眼皮底下将自己和许纯牧都送出去不可能的,这上京城里谁人不识你楚歇,就算我我让他出了应天府,你们二人,也定出不了上京城。
楚歇却听出他的退让,立刻作揖行礼:大人只要将人送出应天府即可。日后也尽管将罪责往我身上推托便是。至于余下的,我自还有考量。
费了好一番功夫,楚歇只喝了一小口酒,可脸上的红云此刻都还未消散,起身时身形踉跄,赵煊扶着他,说:你可要回去,我送你。
回去。楚歇自嘲着轻笑,回哪儿。
现如今,他府邸被江晏迟看着,赵家,兵部,都有那小皇帝的眼线盯着,他能去哪儿。
小皇帝的动作比他想象中更快多了。不过几个时辰,削他的职,扣押他府中人,替换城门守军,毫不拖泥带水。
行事决绝至此,当真是不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机会。
莫非他当真恨极了自己,非得要自己这条命才能解恨不是。
楚歇不敢耽搁,看着当头烈日,白晃晃地刺入眼底。已过了午时,今日天黑前,必须将许纯牧成功送出上京城去。
***
昭狱中一如既往地鬼气森森。赵灵瞿被关押在此处好几日,虽说也未得苛责,但这几日总归是胆战心惊。
今日晨起,苏明鞍还特意差人递了个信进来,只说快了。
心总算放下。
正午的日光明媚,赵灵瞿已经好几日没睡好,深夜里总是觉得这昭狱阴冷,听闻前朝废太子都是死在这儿,死在楚歇手中。
他虽想信苏明鞍护得住自己。可是夜里寂静无人时,总归还是睡不着。
如今光天化日,反而犯困。
只是这困犯早了。
吱呀一声,铁门悠悠推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到近。赵灵瞿有些预感,抬眼便看到拐角处熟悉的身影。
楚歇身形瘦弱且单薄,其实但看此人,容貌昳丽举止投足里都没什么力气,甚至是软绵绵的。就连如今坐在面前倒茶的动作都似是个酸腐的文人,根本谈不上什么攻击性。
但赵灵瞿就是在那一瞬间害怕了。
楚歇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眼下乌青,看上去像是恶鬼一般。
腾腾的白雾里眼神掠过那牢狱中的人,楚歇看得出赵灵瞿的眼中的惊惧,拿捏好分寸,不教那人看出自己的虚张声势。
赵灵瞿,你和苏明鞍那老家伙,这次可算计得我好狠。楚歇此番措置裕如的态度,让赵灵瞿心态一时没能绷住。
他从那茅草坐塌上起身,扶着栅栏开始喊门外的人,可是外头无一人应答。
楚歇走近了些,别喊了。吵得很,你还真当苏明鞍护得住你,还跟跟着他进上京城。
楚歇,你敢动我!你
赵灵瞿,你为什么要杀许纯牧。
他皱紧了眉头,反问,我何时要杀许纯牧了我想杀的只有你,你这沈家的余孽,早在当年就该死了!何能苟活这许多年,你父亲手上沾了我月氏多少亡魂,你
原文里,许纯牧可就是死于他的暗杀。
楚歇深知没什么时间,此刻只想逼出多一些话来。
满口谎言,难道以为,我不会对你上刑吗。楚歇冷笑着,一副要教人进来的模样。
竟还真一时唬住了那人。
楚歇,你敢!分明是你自己非得同那许家人牵扯上,将他卷进来,如今又将这笔烂账算在我身上!许纯牧他这回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因你而死!你是叛国贼人,满手血腥的沈弃安之后,你本就该挫骨扬灰!
楚歇冷哼一声,将手中杯盏重重摔在赵灵瞿足下。
你说你不想杀许纯牧,那当日你为何追到北境,也要重伤于他!\
赵灵瞿好似回过味来,蓦然惊怒:你竟知那是我!我那日也并非是要杀他,我只是想杀你!可他护着你一路奔逃,若不先除了许纯牧
怎么回事,赵灵瞿怎么会只想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