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不肯了。
苏明鞍见他如此模样,只在心底可惜地以为,这少年心底到底还是存了几分不该有的温软。
虽说有这个觉悟乘势杀死楚歇,却还是不忍将他碎尸万段。
可惜。
这心性还是差些火候。
江晏迟,你见过你父亲吗。昌平帝,江近林。你活了十七年,可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
苏明鞍眼底烧起一把无名的暗火,执意将眼前尚且彷徨的少年扣上无法挣脱的枷锁,将他彻底拉入深渊。
我带你,去见见他。
***
夏末初秋,北境山林里弯绕的官道上又下起雨来,马车卷着泥泞行不快还易打滑,许纯牧只能教车夫再形得慢一些。
忽的听见刀剑破空声,外头的车夫闷哼一声后跌落马车。
车身巨震,许纯牧当即将楚歇卷了掀起车帘骑坐在马上,一剑将身后绳索斩断策马疾驰。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楚歇醒了过来。却察觉到耳畔数道利箭嗖嗖飞驰而过。瞬间脸色吓得苍白。
抬起手揪住许纯牧的衣袖,怎,怎么了!
是上京城追来的。城内有人知道你没死。
许纯牧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将挡雨的大氅拉得更上些,低头,抓紧我。
侧身躲过几道淬毒的箭,楚歇的心一揪起,想着许纯牧可不能死啊。
退一万步,就是自己死了好歹还能尝试一下能不能再夺回一次身体。可许纯牧死了那个魂魄一旦暴怒就更没戏了。
许,许纯牧
楚歇揪着他的衣物,你放下我,自己逃吧。
许纯牧闻言,深褐色的眸子更暗了几分,我不会。
在分岔路处将缰绳一拉,避开官道入了幽深的树林里,细细的枝桠刮破二人的衣裳,脸上几道浅浅的口子渗出血丝。
越过几道沟壑,再穿过一道山谷。
狂风骤雨中马蹄急急,踏着清浅的细流而过,溅上满身水花。
这一次
我一定救你。
一道□□自断谷深处飞掷而来,势如破竹,枪头的红缨好似深夜里野兽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背上的二人。
拉起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抬起,□□却刺伤马的后腿。许纯牧护着怀里人在河边滚了几圈,看着断谷深处的人影。
竟是在守株待兔。
此人对北境地形极为熟悉,像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将他二人杀死在这里。
怎会如此。
已经重活了一世,已经离开了上京城,为什么他们还是逃不开这重重的死劫与杀机。
许纯牧低头看着楚歇:你别怕,我会杀了他。
楚歇看着那一柄刺入马蹄的□□,像是想到什么,骤然调出原文查看起许纯牧原本的结局。
紧接着立刻拉住许纯牧的胳膊,沙哑的喉咙里传出一声惊呼:别去!
原文里许纯牧的结局。
就是死于这一柄红缨流云枪。
为什么,江晏迟明明还没登基,为什么这柄枪他妈的现在就出现了?!
楚歇急地咳了两声,有些岔气了,揪着许纯牧的衣领:你你会死,快,快跑
第35章 、首发晋江
几番斗争之下, 许纯牧手臂处划伤一道寸许深的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满鼻的腥气涌入口鼻。
楚歇拽着他的袖子, 鲜红的血沾了一掌。
登时眼前发晕,心口绞痛。
仿佛一团黑雾笼罩在眼前,楚歇蓦地失去了意识。
***
上京城。
宫殿帷幔飘摇,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火光。
江晏迟进来的时候还能闻见屋子里浓浓的药味, 还有微弱而粗粝的呼吸声。
当年, 江近林还是太子,因与月氏遗孤段瑟一夜风雨, 珠胎暗结,彻底惹怒了宣和帝。本来宣和帝是要废了他, 立宁远王为太子。
江晏迟听着后头的声音,像是有些失神。掀起帷幔看到了那床榻上半死不活的人。
此人眼睛深深凹陷,瘦的皮包骨头, 离断气就分厘之差。
可偏在此时, 宣和帝碰巧死了。宁远王远在封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继位。所以这一次他学聪明了,上京城里一有点什么动静, 就马上将嫡子送进京来。
碰巧。
不是碰巧吧。
江晏迟探了一下那人的呼吸, 极轻地喊了一声,江近林。
他没有喊他父皇。
江晏迟。你想不想当皇帝。
江晏迟沉默了许久,你要我学他, 弑父继位。
江景谙如今就在城中。不仅得弑父,还得弑兄。苏明鞍风轻云淡,如今这世道,你想登高位, 就必须当个狠心绝情之人。
当年,你也是这样将这句话送给楚歇的吗。
江晏迟,其实你很想杀吧。苏明鞍以为他又心软了,旁敲侧击道,你和你阿娘那么多年的苦痛折磨,都是因为这个薄情又懦弱的男人。可怜你娘亲到死都没有享过半天福,你难道真的不恨吗。你能下狠心杀楚歇,却杀不了这真正的罪魁祸首吗。
江晏迟又是沉默了半晌。
这次,就连苏明鞍也没琢磨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当年永安之乱后,宣和帝继位不到五年就死了。苏明鞍,你手上到底沾了我们江家多少鲜血。
苏明鞍低声笑了。
你是月氏人,是不是。
是。
太傅明明白白地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