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伸出手一下抓住许纯牧的手腕,才发觉没有想象中瘦弱。拉扯一下后那人也纹丝不动,还问:殿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个人。
虽温润却清冷,性子里透着钢直与无谓。
他想不起阿牧的眼睛。
但他记得他的眼神。
那双眼睛的温柔里,像是藏着某种脆弱的执拗。
你,你是是许纯牧?江晏迟再问。
是。我是镇国侯许邑之孙,许氏纯牧。许纯牧似是想到什么,将腰袢许家令牌取下交到太子手中,不会有假,有令牌为证。殿下是初次见我,我又是孤身前来,殿下有些怀疑也是正常。
初次见我?
江晏迟踉跄两步。
不对,这不对。可究竟是哪里错了。
殿下,我是镇国侯许家派来襄助您的。
实不相瞒,我并非寻常的许家后人,我姓许,名纯牧,字隅安。
许纯牧走进了,将令牌递过来,江晏迟看着那一双指骨分明的手,细长而白皙。没有接过令牌反而握住了他的右手打量着。
食指和中指内侧明显有长年弯弓射箭,舞弄刀枪留下的旧茧。
并不是那双教自己拨弄琴弦的手。
许纯牧似是没想到这茬,愣了半瞬,利落地将手抽回:殿下做什么。
微蹙着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辜负殿下了,纯牧自幼在边境无人管束,不懂这些上京城的规矩旁的事,只怕,也只能辜负殿下厚爱。
最后一句婉拒的意思十分明了。
那你不愿做太子妃可是要去求取你喜欢的那位姑娘?江晏迟言语里似是有几分试探。
纯牧未曾有过心上人。
江晏迟愣了,寒意自脚底而起。
仿佛有什么轰然倒塌。
这个人,不是他的阿牧。
没空再与许纯牧寒暄,过了好一会儿,江晏迟整个人混混沌沌地回了东宫偏殿,神思游离,像是出窍了一般。
小喜子喊了他好几句都得不到回应,吓得差点将御医喊来。
殿下,殿下您到底怎么了
他不是许纯牧。他骗了我。江晏迟失神地喃喃。
仔细想着,他提及自己的身份也不过两次。一次是为了赢得自己的信任,还有一次,是为了鼓励自己上交证据,在金还赌坊上切断楚歇后路。
都是有目的的。
他根本不是金尊玉贵的小侯爷。
他捏造身份欺骗自己,为的是打消自己的顾虑,鼓励自己抓住机会,不要犹豫。
事到如今才发觉对于那个人的了解,除了许纯牧这一身份外。
一无所知。
十日前他身中剧毒如今可是好些了,会不会,会不会那时候压根就没熬过来
可怕的猜想如重锤入心,将心肺砸了个粉碎。
江晏迟捂着心口,几乎要窒息了。
第21章 、苏醒
许纯牧出了宫门后本沿着路慢慢走着, 他在上京城没有宅子,眼下只能先投奔长兄许长陵,可一抬头察觉前头正是闹市。
再过几日便是乞巧佳节, 故而这几日此一带街市都极热闹。
张灯结彩,闲花绿枝。
但似有官爷和府兵在驱散人群,许纯牧定睛一瞧,街尽头的正是越国公府的轿子。
可越国公府明明在东南方, 怎么会往这个方向去。
许纯牧沉吟片刻, 策马再往前几步。
却见前头一辆马车拦住去路,还有不少人围着。许纯牧心中更疑, 复而狠抽一鞭子,缰绳倏然拉紧, 共踏战场重重枯骨的马儿与他心有灵犀,先是踩着一侧的墙壁借力,继而一脚踏上那华丽的马车顶, 再越过围观人群稳稳落地。
咯噔咯噔, 马蹄渐止。
风扬起越国公轿撵珠帘一角,珠玉碰撞声清脆入耳。
轿中一袭白衣惊鸿一现。
是楚歇。
他脸色微变。
许纯牧利落地策马穿过拥挤人群,府兵拦不住他, 赵煊惊恐地瞧见自家马车帘被一把掀开, 整个人还蒙着,问:你,你
许纯牧没有答话, 只探了一下赵煊怀中那人鼻息微弱,周身皆是浓厚的血腥气。背脊到大腿一片都被血染红。
失血太多,手脚都冰凉了。
眸子一凝,解开自己身上厚厚的大氅将人团团裹住, 避开伤口将人打横抱了扶上了马背,横趴着放在身前,扶稳了后只留下一句:这样不行,我送他。
小世子立刻教人拦住他,欸,你你!赶忙催外头人策马跟上,可许纯牧一骑绝尘,连人带马已走出半里。
停在拐角不远处的马车帘子被一只干枯的手掀起,原来这是荣国公家的轿子,此时国公爷陈莲洲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皱着眉问自家孙儿:那是许家的人吧。
啊?待到陈小世子伸出头去看,已不见了踪影,我,我也不大认得
许邑好福气,这孙儿有他当年风范。
陈家世子有些尴尬地坐稳了,附和一声:爷爷所言有理。
陈莲洲心想,许家人怎么还会救楚歇。莫非,许氏阳奉阴违,根本就与宁远王不是一条心的。
如今搭上楚歇这条线,是摆明了要扶持江晏迟这黄毛小儿了!
如此可不妙。
陈莲洲仔细一琢磨,愈发觉得不妙。如今许长陵得了一半禁军兵权,那是天子脚下的守卫,抵得过外头千军万马。
加上手握三十万兵权的许纯牧此时入京,又救下了楚歇,便是将三省六部拿捏了大半。
难道许家是想对付荣国公府。
陈莲洲眼底暗光涌动。
去,杀了许纯牧。
许纯牧策马刚过两条街,立刻察觉到人影潜伏在砖瓦一侧,他手握身后铁弓反手一打,头也不回地将三支背刺而来的利箭打落,再一个偏头躲过迎面飞刀。
□□的就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