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蓁之突然觉悟过来,她花了太多精力去提防沈云悠和凤姝玉,凤五爷的心还在自己身上么?
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腕间的和田玉珠串,刚触到,珠串突然断了线,仿若一个即将醒来的美梦,断了故事线,每个精心设计的环节脱离了控线人的手,七零八落地碎裂了。
哒啦哒啦——
玉珠落在木地板上,发出特有的玉润音色,一颗玉珠滚落在男子的脚边,被一只青筋若隐若现的手捡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捻着玉珠,送到凤蓁之的面前。
“这和田玉,不适合你。”
凤蓁之陡然瞪大了眼,有什么如鲠在喉,将名为果然如此的魍魉预感封在了喉间。
凤长宵正在对她,一一关闭心扉。
“五叔!”
凤蓁之又唤了一声,这对她而言,等同于全世界的称谓。
男子抬了眸子,朝她望了过来。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像专程来保护我的一样,带我离开了母亲身边,你是喜欢我的,不是么?”
凤蓁之鼓起了自己最大的勇气,她和凤长宵本是隔着一张纸的距离,如今却因为一个沈云悠,越行越远,不如就由她亲手捅破这层纸!
“你为了寻找一份替代我的慰藉,才应允了沈云悠来到你身边,也是为了补偿我,给了我这条珠串,我知道你对沈云悠有些在乎,但那不过是一时新鲜,沈云悠长得很美,但那只是一张皮相,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好不好?别被沈云悠扰乱了心绪,看清楚,我们才是最该开始的人啊!”
提起沈云悠的名字,男子眼中微震,瞳孔不自觉地放大,接着脑中再次浮现出了极为陌生的幻影,这些影子模模糊糊,云悠两个字在脑中回响,仿佛每个影子,都叫云悠。
“云悠?沈云悠在哪?”
凤蓁之的心沉了下去。
凤长宵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在冷静地应对凤家和霍家之间突然恶化的关系,一个则在寻找名叫云悠的人。
这样的不稳定传到了凤老太太的耳中,抖擞的老人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凤蓁之,慈祥的笑意浮在面上。
一个眼色掠过,青姨从袖子掏出一个古朴的小瓶子,塞进了凤蓁之的手。“这可是好东西,很久以前,只有后宫才能得到的进补药,你对老五的情谊我看在眼,我也知道,你夹在你母亲和老五之间,身份尴尬,我老了,礼不礼,合不合得事情我也管不了那么宽,总归没有亲血缘,你自己的机会,还要自己把握,要是没有,就造一个出来!”
凤老太太的眼中鼓励着,话语循循善诱着,凤蓁之每个字都明明白白,落到心,变成捂紧了瓶子的手。
只要得到五叔,凤家的一切就都是她的,凤夫人对她的磨搓,也会烟消云散,她所有的阴暗往事,都可以埋进土。
既然陈月娥将她送进这牢狱,牢狱的金银财宝,她难道还不能为自己博一份么?
至于沈云悠,她总有办法,将人从凤长宵的心底抹去。
...
十月一日,大都的秋季,风带着冬日的凌寒预示,胡同家家户户都开始为了挨过这个冬季做准备,黄包车夫门在外面出车的时间更长了,从清晨到深夜,迈开的步子都成了铜子儿,将来要变成粗面馍馍,或是稀粥,喂进家人的嘴。
陈家却没有这样的烦恼,靠着凤家送了整整四年的钱,陈月娥其实早就不需要为过冬想尽法子了。
“娘!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陈家兄妹倚在门边,望着在昏暗的屋,将整整一罐子的银元倒在床上数钱的陈月娥,轻声问道。
“你别管那个死货了,早就跟着对门跑了,你两也别天天望着那死货了,那不是你俩的亲姐姐!迟早要死在外头!”
“娘!啥叫不是我俩的亲姐姐?”
八岁的陈家兄妹总觉得这句话十分刺耳,什么叫不是亲姐姐?他们自打生下来,就只认识一个姐姐,难道还有别的姐姐不成?
“小娃懂什么?去玩去,晚上娘给你们做红烧肉!”
陈月娥满意地看着数出来的数字,除开日常的花销,她手还有八百个大洋,这么多钱,都够去外面买套房子了!
只要女儿还在凤家一天,她就能靠着女儿吃喝不愁!
为此,她再次觉得,自己当年是多么的英明。
至于被她毁了这辈子的一梦,最好是死在外边,虽然没能看她落到窑子去,一个女人独自在外面,又能混出什么人样来。
她甚至想好了,对方要是敢回来,她就有说辞将人拉去窑子。
陈家母女都觉得,凭沈云悠两个女人,能掀起什么改命的水花?比起凤家和霍家的异动,抓住眼前近在咫尺的利益,才是她们最该关心的。
“午门馆?”
凤长宵喃喃地念出这个地址,随后,屋就是长远的沉默。
凤玉衡隐蔽地侧目看去,凤家的掌权人静静地靠在椅背上,面对手中凤玉衡截到的情报,神态恍然,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他知道凤五爷在想什么,他想起了那一晚的月辉,而那美人,也是从午门馆一夜开始,变得不可掌控。
十月五日,三大军阀在霍家的邀请下,于凤家势力下的午门馆内会见。
这个地就像一种挑衅,向凤家传递一种隐秘的震慑意味——霍家的所作所为,尽可让你凤家知道,半不惧。
赵二爷领着一个胡子拉渣,穿着灰白布衫,腰间别着枪套的中年男人抵达了午门馆的宴客厅内。
“他娘的,享受还是你们凤家享受啊!瞧瞧这地儿,我们那儿就是找遍了也找不出来这么气派的饭馆子啊。”
罗启东大大咧咧地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往地上吐瓜子壳。
赵二爷眉头皱了皱,罗启东这人是个糙汉子出身,受教育程度也低,全凭手段狠坐到了现在的地位,上一任西南军的把头被他借着凤家送去的歌伶之手毒死在了床上,转头就把立了功劳的歌伶纳成自己的姨太太,权势和美人一起得,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以纳美人的做法让凤家转头支持他,手段狠辣,却又带了些守信用的风度,是个意外地手段爽快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