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恒认识很多人,其中自然包含许多女人,也不乏漂亮的女人,然后能将一身大红袍从大俗穿成大雅者,仅仅柳如眉一人。
此刻她撑着一把小红伞,漫步而来,一身红色短风衣,很巧妙地衬托出几分清冷幽寂,几分傲然绝美,如盛开在微雨中一朵小红花。
这是一个很能触动人心的画面,特别是她在怀了孩子之后,那种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伟大的母性,让原本有些刻薄自矜的她,显得分外迷人。
罗恒只抬头望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沉思。
一边沉思,一边抽烟,地上已经有很多烟头,被恼人的,初秋的雨全是浸透。
有些问题,他依然没有想清楚。烟抽多了便没有什么滋味儿,只有令人心焦地焦糊味道。
他眯着眼睛,偶尔动念:罢了罢了。在这个体制为王的国度面前,在那些陈腐却强大的规矩面前,他再做任何抵抗,都只能做无用功,毫无意义。
事实上,他已经已经累了。
在这个向钱看向厚赚,充斥着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这类调调的社会里,谁会真真去关心**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谁又还会记得一个老者死前那颗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心?
既然这个社会是如此地善忘,那他又何必记得?
他只需要简单的妥协一句,就能换来天大的利益。
作为一个李伯庸眼中的机会主义者,一个虚伪的人,他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然而市委大楼广场那边走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年龄不一,有男有女,穿着偏向于白色的衣服,手里捧着蜡烛。举着约摸半米见方地几张照片,人数很少。
看上去稀稀拉拉,没有任何气势。
他们是在示威,像某个名字里寓意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首长示威。
关于李伯庸案的官方通告,已经在今晚的地方台新闻上播了,很多人很愤怒,但敢来示威的人寥寥无几,显得十分势单力孤。
“官官相护!”
“还我亲人!”
“还我祖宅!”
人群在呐喊示威,因为清源镇拆迁问题,李伯庸用雷霆手段,搞得很多人家破人亡,他们只希望政府能严查李伯庸,然而这个希望随着今晚的新闻已经彻底破灭。
现在呐喊,成了他们唯一的抗争方式。
人数很少地示威队伍呐喊了一阵就归于沉默。
大概他们自己也清楚,在当前地社会环境中。自己这些人所坚持想要抗争的东西,不为绝大多数人所愿意看到,不合时宜。
游行队伍很快就被市委大楼强大的护卫力量驱逐了,罗恒沉默地看着,没有起身,没有说话,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沉默着抽烟。
柳如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也沉默着看着他抽烟,目光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罗恒将最后一支烟放进嘴里,吧唧吧唧抽完,将唇中燃烧完的烟头弹进积水中。
不用数也知道,这已经是第九根了,但他还没有想清楚。
他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后,抬起头来对身边地柳如眉说道:“你怎么来了?”
柳如眉笑道:“打你电话没通,我是来通知你,乔治先生说,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明天就可以给李小姐做手术,要你去一趟医院签个字。”
罗恒点了点头,说了声走吧,漫步走进微雨中。
柳如眉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路沉默无言,到了要上车的当口,柳如眉突然说道:“喂,你小心一点。”
罗恒回过头来,眯着眼看着这个好似一朵小红花的姑娘:“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
“原本不知道,但你这么回答,我想我应该知道了。”
柳如眉展颜一笑,有了些奸计得逞的俏皮味道。
罗恒没好气白了她一眼。她吐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我爸是把我当政客培养的,只是我不喜欢,才私自去学了医。你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
罗恒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说,一边往医院赶。
柳如眉思忖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要去杀李伯庸,对不对?”
罗恒点了点头。
他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掌握了许多消息。
譬如为了防止惹不必要的麻烦,防止仇家落井下石,李伯庸并不打算通过官方途径出国,而是打算如孟无咎出境那般偷渡,边境线太长了,只要他成功出了天南,任谁也没法子全线布控。
“我觉得你不应该去。”柳如眉正视他,“你应该知道这样做会有怎样的后果。”
罗恒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打算放他出境,然后在国外将他干掉,只要我能逃回来,我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