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素来多情,切记切记,莫心软,行事多些狠绝。兄长性情耿直,但耳聪目明,不失为一好帮手。家公年迈,恐近两年招君归。莫为难,随心而定。离国大事自有人办。”
短短几行,不足百字,冷清风读了一遍又一遍,半个时辰了,还未放下。
“清风,清风,”常瀚在旁边急得跺脚,“看出什么了吗?小月是何意啊?”
冷清风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让常瀚更为着急。
“你别一个劲地叹气!”常瀚又转头骂在场的第三人,“还有你,秋秋,别哭了!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哭,你到底说句话啊!小月究竟是死是活?”
早就哭成泪人的秋秋,一边哭一边拼命摇头,答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常瀚喊道,“她人就在老府,若活,你自然能见到人;若……若死了,总能见着尸身吧。”
秋秋仍是摇头。
冷清风又叹了口气,安抚道:“秋秋,老府封闭了整整两个月有余,这两个月里发生了什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
秋秋点点头,擦擦眼泪,将阎王分身七辰,俘虏盘阳老人,将盘阳老府所有人困住,要挟常月参加自己实验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但是最后的结局……
“老夫人的屋子,奴婢等不被允许靠近。那日老爷和韶庄主被绑进去后,过了许久,没什么动静。直到传来一声诡异的巨响,随后天空亮起一道烟花,没过多久,钱老爷带着暗卫攻了上来,救了我们所有人。”
“阿奶的屋子里呢,发生了什么?”秋秋说了半天,常瀚都没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秋秋摇头说:“老爷不准进。巨响之后不久,二爷出来,命人封了屋子,除了屋子里原来的人,其他人一概不准进。”
“然后呢?”
“奴婢只看到暗卫进去抬了两具尸身出来,一个是阎王,一个是齐谷主。”
“其他人呢?”
“其他人……老爷安然无恙,二爷和七辰起先被阎王控制了,但那日之后他们俩似乎也恢复了正常。温盟主,韶谷主也没事,至于韶大小姐,一直昏迷着,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那也就是说,屋子里的人,除了月儿,其他人或死或生,你都知道。”
秋秋点点头,确认冷清风所言。
常瀚拍案而起,说道:“我去找阿公问清楚!”
冷清风却上前拉住他,劝道:“常兄,不用去。若老师要你知晓,他早就来信报平安了。如今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便是不想你知道。”
“为何?这究竟是为何?”常瀚疑惑不解,更是愤愤不平。凭什么他不能知道自己妹妹的生死?凭什么?
“怕是月儿的要求。”
冷清风觉着自己很奇怪。知晓她是孟婆时,自己只能,只敢喊她“孟婆”,因为她一直坚持强调自己的名字,一直强调常月已死,他顺从了她的固执。
如今,拿到这封可视为绝笔的信,他忽然释然了,再也不遵从她的决定,而是听从自己的内心,又喊了早已埋在心底的那个名字。
“什么意思?小月难道不想我们知道?”常瀚不解地问道。
“怕是吧。她始终对我们有怨气,不管生或死,她皆已不是以前的常月,也不会想再与我们相见。所以用了这样一种方式消失。”冷清风想,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若生,她悄然离去,不让他们知晓自己的下落,死生不复相见。若死,她也不愿以常月的身份下葬,定然会教庆国的人将自己尸身带走,连墓都不知在何处,他们又去哪儿拜祭呢。
“她这是何必?”常瀚懊恼地垂桌,相信了冷清风的推测。
“老府眼下可好?”冷清风问。
“一切都好。除了一些先生被阎王抓去做实验,被放出来时已神志错乱,其他人皆无事。齐大公子也为二爷等移除了被阎王放在脑中的物件。”
冷清风点点头,说道:“如此便好。”
“一点都不好!”常瀚不认同地说,“不知小月下落,我一点都不开心。”
冷清风拍拍他的肩说:“常兄,月儿这封信已代表了一切,你就放下吧。”
“放下?”常瀚听不明白冷清风的意思。
“在她心中,我们的常月早已在数年前亡故。如今的孟白,不管是生是死,皆不需要我们关心。是时候放下了。”
“我……”
常瀚还要争辩,却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二位爷!”是纪王府的府丁,“王爷请二位爷赶紧到前厅。”
“怎么了?”
府丁面色红润,笑着说:“颁旨的内侍公公到了。”
原来如此,冷清风舒了口气,对常瀚说:“常兄,我们走吧。是册封纪王为太子的圣旨下了。”
常瀚有万般不情愿,但他明白这是大事,便起身与冷清风前往前厅。
王府前厅好不热闹,同时一片寂静。
纪王与一众将领,穿戴正式的官服顶冠,眼睛看向门外。
纪王见到冷清风,眉开眼笑,拉住他道:“冷卿来的正是时候,颁旨内侍的车马已到门口了。”
冷清风谦虚道:“微臣只是谋士,如此重大的场合实在不适合……”
“冷卿说什么胡话?”纪王说,“若不是冷卿及在场各位,本王今日也不会等来这纸诏书。”
“殿下,虽然册封的圣旨已到,但皇上还端坐在大殿之上。殿下要吸取前太子的教训,谨慎再谨慎。”冷清风进言道。
“本王明白。”
纪王与太子不同的地方之一,便是纪王很听话。
冷清风点点头,退到一旁,说道:“微臣在此迎旨便好。”
那个位置处在角落,届时大家跪下接旨,低着头,颁旨内侍几乎会忽略这个角落,如此便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纪王虽觉着冷清风实在过于小心,但也随他去了。于是冷清风与常瀚退到了最偏僻的角落。
“这种场合,根本不需要来参加。”常瀚低声嘀咕。
“常兄,让纪王登上太子之位,进而成为下任离皇,也是月儿的心愿。”冷清风轻声说道。
“我知道。”既然说要与冷清风共进退,他们的计划,常瀚自然也是知晓的。
“圣旨下~~~”
双手端着明晃晃的圣旨,迈着方步,颁旨内侍走了进来。
众人齐刷刷双膝下跪,聆听内侍宣读圣旨。
这一刻,只不过是他们计划里一个小小的里程碑而已。冷清风心中仍是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协助主君成功夺得太子顶冠的喜悦和成就,有的只是对未来更多的谋划和责任。
常月,他默默地说,你的计划我会替你完成,无论你是生是死,身在何处,只希望计划成功告慰卿这半生的伤心和痛苦。若有来世……
冷清风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只愿来世,不追名利,只求博卿一笑。
离国大势已定,而阎王留下的烂摊子,还需好好拾掇。
“都安排好了?”盘阳老人问。
“都安排好了,爹,但是,”常栋显得有些迟疑,“真的不等常瀚和清风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