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太子低吼着,责问冷清风和常瀚。
同样的问题,一个时辰前,离皇用同样的语调责问过他。他答不上来,只能许诺两日内查清,给离皇一个交待。
但是无论如何,离皇对自己的信任已经降到了有史以来最低谷。
“我们见那九王爷时,只觉着他和颜悦色,忧国忧民,没觉着有其他异样啊。”常瀚刚从济道谷回来,心思还未从齐宸之死中完全脱离出来,回答时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让太子有些窝火。
而一直留在绍都的冷清风,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说道:“殿下,当时是齐宸为我们与玉圭国九王牵线。如今齐宸已死,若要了解九王情况,要用其他途径了。”
“不管什么途径,”太子着急地说,“务必两日内查明原因,要做应对之策,父皇那边吾也可有所回复。”
“是。微臣明白,请问殿下,”冷清风同时也关心七星丸一案,“皇上将如何处理七星丸一案?”
太子皱了皱眉,将朝堂之上发生的一切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七星丸一案原本到此不会再对我们有任何威胁。却偏偏遇到玉圭国毁约一事,使父皇对吾的信任一落千丈。吾担心父皇会重新考虑七星丸的处置。”
“殿下切莫忧心。太傅及其他几位大臣,还是站在殿下这边的。皇上又偏爱皇后娘娘,若我等将毁约一事处置得当,不会有问题的。”
太子没有听进去,自顾自说:“老三也是,不知谁给他出的主意,竟事事针对吾。清风,不能再出岔子了。把吴月楼解决掉,看老三再如何闹事。”
“是。”
冷清风答道。但他没有告诉太子,除掉吴月楼,不是件易事,即使有莫如这个内应,盘阳老府情报网支持,他至今仍未掌握吴月楼是庆国奸细的实证。
单凭温宋的情报,是远远不够的。
“他说的轻巧,”离开太子书房,常瀚在路上便开始抱怨,“动动嘴皮子即可。却不知你花了多大的心力去调查吴月楼。”
“常兄,太子自小便被皇上看好,被众臣推崇。从未像现在这般被质疑,心情急躁可以理解。”冷清风随后问道,“对了,你见过温盟主了?”
“对,在济道谷见到了。”
“他可曾提及孟婆的其他情报?”
“没有。查是查到了,但还未深入。”
冷清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常兄打算去庆国深入调查孟婆?”
常瀚点点头,他是这么打算的。明面上,自是为了替齐宸报仇,但内心深处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玉圭国之事,你打算怎么办?”他无意告知冷清风自己真正打算,于是转移话题。
冷清风叹了口气,说道:“玉圭国一事,应该比你我想得复杂。”
“哦?”
冷清风分析说道:“常兄,你可还记得我们在边境农居见到九王爷的情景?”
“记得。他谦和有礼,看上去就是一翩翩君子。怎会料到竟然出尔反尔?”
冷清风摇摇头说:“我最后说了一句话,现在想来九王爷当时的反应很奇怪。”
“什么话?”
“我说,祝王爷心想事成。”
“嗯,对的。他当时多看了你几眼。”
“一般人得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不是应该很高兴吗?但九王爷当时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这么一说,确实如此。即使拿到玉蚕,也没见他笑。”
“我在怀疑,九王爷求购玉蚕的目的,真的是为了讨好玉圭国王吗?”
“不然呢?”
“若我记得不错,玉圭国先国王有子嗣。按玉圭国制,如无遗诏,便应是皇子继位,而不是旁系王爷。”
“你的意思是,九王爷讨好他老哥,是为了做皇帝?”
冷清风笑着摇摇头说:“常兄,你忘了先国王是病故的。”
“是啊,病得不轻,所以立遗诏。”
“不对,”冷清风又摇摇头说,“我早先调查过,玉圭国先国王无病无痛,连旧疾都没有,何来病故,又谈何立遗诏呢?”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生病,而是……”
“很有可能是暴毙,”冷清风想到九王爷的真正目的,他后背发凉,“说不定是那玉蚕……”
“这,这不可能吧。不是说那九王爷爱国爱民,宽宥待人吗?他怎会要毒害自己的兄长呢?”
冷清风沉默了片刻后,叹气说道:“或许正是因为他爱国爱民,才会出此下策吧。”
远在千里的九王,不,是玉圭国新王,不会想到只是一面之缘的冷清风竟能猜到自己的无奈。
“哈哈哈,”上座的庆皇笑着举起杯,“玉圭王,朕敬你。”
“谢庆皇陛下。”玉圭王举起酒杯回应。
即位后,他第一时间便带着几个随从,与庆皇秘密会面,不为别的,只为解决玉圭国的燃眉之急。
“请问庆皇陛下,”放下酒杯,他继续二人的话题,“贵国打算何时派工队入矿?”
“越快越好。”
玉圭王愣了愣,感到意外,问道:“贵国工部袁郎中,已向本王展示了贵国开矿技艺。本王这才毅然断了与离国的合作,转而与贵国联手。但贵国确定能在最短时间里筹措到一支精良的工队,打造合适的工具开矿吗?”
庆皇微微笑了笑,转头看向随侍在旁的袁筑,说道:“袁郎中乃我庆国工部第一人,我朝最难最紧要的工程,皆由他来负责。这点,朕很放心。”
“谢皇上。”袁筑微微躬身,随后向玉圭王说道:“请玉圭王放心,工队和工具均已准备妥当,都是一等一的,下官将亲自率队入矿,不会有问题。”
玉圭王将信将疑,看见到庆皇二人自信的表情,也不便再多问,否则就会变成自己不信任对方了。
但有个要紧的事,他必须问清楚:“那……”
话还未开口,庆皇就接了下来,说道:“玉圭国需要的资金和粮草,会随袁郎中一同送过来。”
听到这句话,玉圭王双眼发亮,答道:“本王替玉圭国百姓多谢庆皇陛下。”
就如早先冷清风调查所知,玉圭国连年失收,各地闹饥荒,百姓流离失所,他五次三番提请国库拨银赈灾,皆被先皇驳回。后来才知国库也已空虚,但却都是被先皇用于求购长生之药。
当时答应与离国合作,是看在无需出资出力便能获得一半矿产的优厚条件,却不想合作刚开始,离国便多番苛难,既不愿让玉圭国参与,又瞒着不给看开矿计划,分明是想将玉圭排除在外。
如今庆国愿出同样的条件,甚至还愿出借玉圭三年的粮草和银饷,怎能不让他动心呢?
“玉圭王客气了,”庆国心中窃喜,他如今得的可不只是玉圭国矿产而已,“庆与玉圭比邻而居,玉圭有难,庆理应出手相助。”
“多谢。那本王便先行回去安排开矿一事。”
“玉圭王请放心回国,不出五日,袁郎中便会带着粮草和工队出现在边境。”
玉圭王起身拱了拱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大门关上,两个身影从暗处的垂帘后走了出来。一个身形婀娜多姿,一个披着厚厚的长袍。
“老孟啊,”庆皇说,“此事你立了大功,朕该如何赏你呢?”
“微臣不敢领功,此事贵妃娘娘和袁郎中才是功臣。”孟白说道。
庆皇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对叶侬依说道:“贵妃慧眼识人,举荐了袁郎中,该赏。”
“臣妾愧不敢当,”叶侬依嘴角含笑,“那也得袁郎中自己争气,对矿业有如此深入的见解,又拥有不亚于离国御用工匠的技术,说服了玉圭王。”
“贵妃娘娘谬赞,”袁筑不敢居功,“微臣惭愧,在盘阳老府读书十年,只习得这些不入流的技艺为皇上效命。”
是的,袁筑也是盘阳老府的弟子,学成之后便入庆为官。
“哈哈哈,”庆皇轻笑,“三位爱卿如此谦虚,朕这赏赐岂不是送不出去了?”
“皇上何不把这赏赐先留着,等袁郎中和孟白将大事完成,一起赏呢?”叶侬依建议说。
庆皇点点头,说道:“贵妃这个建议甚好。那么,袁爱卿。”
“微臣在。”
“盘阳老府那边就靠你了。”
“微臣定竭尽全力,为皇上觅得良臣。”
“袁郎中,”孟白进一步解释说,“为皇上觅得良臣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让盘阳老府的弟子们知晓离皇的真面目。”
说白了,就是策反。
袁筑心中默默说道,当孟白提出这个建议时,他被吓了一跳。
策反盘阳老府的弟子们,让他们转而效忠庆国,此事谈何容易?
且不说这些人,大都是离国人,入得老府门下,受的也是需效忠离国的教育。也只有个别人,如袁筑自己,读书时另生了一番见解,故而才在学成后转投庆国,但这也使得盘阳老人对自己颇有微词。
“下官尽力试一试吧。”他只能这么回答。
“袁郎中不必担心,”孟白宽慰说,“离皇多行不义,过不了多久,盘阳老府便会知晓了。”
袁筑皱了皱眉,他不怀疑对孟白的话,因为至今为止,孟白所言皆成了事实,他感到奇怪的是,杀伐决断,是每位皇帝必然的行事,庆皇也不例外,刚继位时为稳皇位,诛杀三位皇叔。孟白又有何理由指责离皇?
“朕很期待看到盘阳老人的表情。”一想到这里,庆皇双目发亮,他等着看好戏。
“皇上,”叶侬依提醒道,“我们就别耽误袁郎中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爱妃说的对,”庆皇转头对袁筑说,“辛苦爱卿了。”
“为皇上尽微薄之力,是微臣的本分。”
“爱卿回去准备吧,如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
“微臣告退。”
袁筑行了行礼,退下了。
“那么……”庆皇转过头看向叶侬依和孟白,“另一件大事,爱妃与爱卿准备得如何了?”
叶侬依故作惊讶,问道:“臣妾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庆皇轻笑说道:“不需要不需要,只是要委屈爱妃了。”
“臣妾不委屈,只要能保住小命就好。”
庆皇爱怜地拉住她的手,转而问孟白:“老孟,你呢?”
“老臣会依计行事,不过,皇上”孟白说,“常瀚不日将来庆国,还请潜龙暗卫不要插手。”
“哦?”庆皇感到疑惑,他确实已接到温宋的消息,“老孟,你想自己解决?”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常瀚是盘阳老人的长子长孙,他若能站在我们这一边,事情就好办了。”
“你有把握吗?”
孟白沉默了一刻,回答说:“老臣有把握让常瀚对离皇心生疑虑。”
庆皇挑了挑眉,只是心生疑虑,似乎不太够吧。但是他没说出口,而是答应了:“好,既然如此,朕放手让你一试。但老孟,朕有言在先,若你失败了,潜龙暗卫即刻行动。”
“老臣明白。”
孟白很清楚,常瀚来庆国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但凡走错一步,就面临被庆国官兵捉拿的危险。
“唉——谁让我爷爷是盘阳老人呢?”常瀚无奈地说道。
来之前,常栋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行事小心,切莫张扬,无事不要离开青道盟的分舵。
这自然把生性好动的常瀚憋坏了,今日他趁机找来温宋,二人把酒言欢,顺道说服温宋带自己出去。
“常兄,”温宋劝说道,“二爷也是为你好。庆国与离国本就暗自争斗,如今又因玉圭国矿产一事闹得不可开交。若庆皇知道盘阳老人的长孙来了庆国,必然借此机会为难你,说不定……”
“唉,我一个江湖人,庆皇怎会费力为难我呢?吃力不讨好。”见温宋的酒杯空了,常瀚讨好地给他斟满,问道,“温兄,你何时带我去见吴月楼的花魁啊?”
“见花魁不难,但是,常兄,温某心中有一事不明。”
“唔?什么?”
“常兄调查孟婆,只是为了替齐二公子报仇吗?”这几日相处下来,温宋隐隐察觉到常瀚另有目的。
常瀚沉默了,这个理由他没有告诉冷清风,亦或是常栋,此刻又怎会告诉温宋呢?
温宋轻笑了一下,他知道要了解常瀚真正的原因,没那么容易。
他说:“当然不管常兄真正的目的为何,温某都会依约协助常兄的。”
“温兄呢?”常瀚决定主动出击,“温兄冒险助我入庆,难道只是希望得到我二叔的好感,得到盘阳老府的支持?”
“不然呢?”温宋反问,“青道盟虽在江湖上立稳了脚跟,但若真想屹立不倒,必然不想被官府打扰。而得到盘阳老府的支持,不是最好的方法吗?”
“盘阳老府大部分的弟子都在离国,而青道盟分舵遍布天下。”常瀚敏锐地指出温宋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