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王心口一酥,笑着拉住她的柔荑说:“还是娘子最了解本王。”
“殿下,”太阴柔声唤道,就势坐进了纪王的怀中,说道,“殿下何不趁此机会打压太子呢?”
“本王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陈院判信中有提到,他当日早朝后是先向太子禀告了七星丸一事,才去见院使大人的。”太阴提醒说,“想来必然有人看见。”
“所以……”
“所以,如果陈院判调查七星丸,其实是太子授意,随后为保皇后和自己,太子将院使杀人灭口,再嫁祸给陈院判。您觉着,这样是不是合情合理呢?”
“你是说……嫁祸给太子?”纪王没有想到太阴会出这样的主意。
“殿下,这不叫嫁祸,这叫推波助澜。”太阴宽慰他道,“七星丸有疑,皇后和太子嫌疑最大。这次是唯一可能扳倒他们的机会,您可要把握啊。”
“但是……”纪王迟疑了,“我们没有证据,何况太子深受爱戴,平日风评甚好,父皇会相信吗?”
“是啊,太子风评好,此事一出,朝中必然有很多大臣为其辩解。但是,殿下,”太阴说,“不管皇上是否相信,但刺一旦被种下就很难拔除了。”
纪王明白了太阴的意思,点点头问道:“即使此次太子没有被问罪,但父皇肯定不会再相信他了。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殿下暂时什么都不要做,”太阴拍拍他说,“奴家会将这个谣言传递出去,待到合适的机会,皇上一定会询问殿下的意见,殿下见机行事即可。”
“那陈昌呢?”纪王看了看手上的信,总得给人家回信吧。
太阴将陈昌的信拿到自己手里,放到一边说:“先稳住他。”
“要是他落入太子之手呢?”
太阴摇摇头说:“不会的。即使太子想,齐二公子为了济道谷的面子,也会想办法让陈昌脱罪的。”
“好,就依娘子所言行事。”纪王笑着接过太阴递来的笔,按照她的意思给陈昌写了一封看似应许实则只是安抚的回信。
那边厢,太子与冷清风、常瀚匆匆赶至皇宫,查看了凶杀现场后,又被皇后叫去问话。
“母后。”皇后屏退左右,与太子二人在偏殿单独说话。
“皇儿,如何?查到什么了吗?”
皇后沈氏,是离皇发妻,出身名门,年少时也是风华绝代,独得离皇恩宠,生下一子一女,可说是稳坐后位,无人能撼动。但色衰爱弛是不变的规律,后宫佳丽三千,离皇总有被勾去的一天,才有纪王等其他十数位皇子公主的出生。而沈氏,也从性情温柔的妻子,逐渐蜕变成为表面识大体知进退,背地里为自己将来考虑玩弄权术的皇后。
“母后,仵作已查验,院使是被匕首刺中腹部失血过多而亡的。”
“是何人行凶?”
太子迟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说道:“这个儿臣还在调查中。”
“不是那个陈昌吗?”
“只是有人见到陈院判从院使房内出来,目前还未有确凿的证据。”
皇后瞧了瞧太子的神色,说道:“哀家也觉着奇怪。他们俩是师叔侄关系,素来没什么仇怨。说凶手是陈昌,确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皇儿,此事发生在宫闱之内,羽林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不尽快查明,哀家担心皇上会命刑部或督察院干涉。”
“儿臣明白。若督察院接手此案,那羽林卫就要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舅舅他……”
“平日里吃喝玩女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把赌局弄到宫里来!”提起自己的弟弟,皇后气不打一处来,“这事幸亏是被哀家发现,给摁了下来。否则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那脑袋早就搬家了。”
“是。”太子心想,这国舅爷在宫内开赌局还算小事,七星丸有疑之事,才是天大的灾祸,他无论如何都要将此秘密瞒下来。
“尽快将此案了结。你要好好发挥冷清风的作用,”皇后凝眉说道,“他是盘阳老人最得意的门生,查这种案子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他擅谋略,查案似乎……”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他何用?”皇后提高了嗓音说道,“区区一个庶民,若不是看在能与盘阳老府搭上关系,哀家根本不愿将朔月嫁于他。”
太子默不作声,他知道皇后看不起冷清风,觉着他是个不能上台面的权术小人。
“你当初若早点搞定盘阳老人的孙女,朔月也不必屈尊嫁给一个庶民。”皇后继续发着牢骚。
提到这件事,太子心头一惊,那张娇俏的容颜再次浮现在眼前,他连忙制止说:“请母后不要再提此事了。逝者已矣,还是别说了。”
皇后看了他一眼,叹气说道:“锦儿啊,你就是心软。你将来是要当皇帝的,行事要瞻前顾后,以大局为重,切莫为了什么情谊而因小失大。”
“儿臣知道。”太子低着头回答说。
“无论如此,必须在三日内解决此案。不管那陈昌是不是真凶,尽快把他抓到,也可向皇上交代。”
“儿臣遵旨。”太子行了行礼,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他心中五味杂陈。
皇后要抓陈昌,他却不敢抓。
抓捕陈昌的通缉令一发,他与冷清风便就讨论过这个问题:陈昌要不要抓。
他们一致认为陈昌抓不得,更不能进刑部的大牢。要知道,陈昌此人懦弱,经不住严刑拷打,一不小心就可能将七星丸之事和盘托出,届时就不是凶杀案这么简单了。
不能抓,但也不能不抓。就如皇后所言,院使被杀一案,必须尽快了结。
想到这里,太子催促车夫,他需尽快赶回府内与冷清风商议。而当他赶回太子府,冷清风与常瀚也才刚刚回来。
“清风,常少,二位这是?”太子见二人面色凝重,惊觉又有事情发生。
“殿下,我二人刚刚与齐宸齐二公子会晤而回。”
“齐二公子?可是为陈昌一事?”
冷清风点点头说:“陈昌如今就在济道药铺。”
“那……”太子心里着急,但嘴上不多言,他知道冷清风必然有主意了。
“齐二公子想跟殿下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他将杀害院使的凶手交给殿下,殿下不能就七星丸之事问罪济道谷,不管是否东窗事发。”
太子皱了皱眉,心想这个交易看似自己更有利,但是深究起来,是济道谷得了便宜。
他说:“这齐宸还真会做买卖。七星丸之事,涉及父皇龙体,我虽是太子,但若要在此事中帮济道谷脱罪,也有很大的难度。”
“微臣也是这样跟他说的。”
“那他如何回复?”
“他说,济道谷不过是江湖一个小门派。他日若被离皇问罪,最多躲入深山,隐姓埋名。而殿下不同,您和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必然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涉险,所以一定会拼命保住这个秘密不外泄。”
齐宸说的一点都没错。
太子之位和皇后宝座,怎能因为这一颗小小的药丸而毁于一旦呢?所以他必然会拼命守住这个秘密。
“所以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师兄?”太子问。
冷清风却摇摇头说:“他说杀人的不是陈昌,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太子皱了皱眉,心想难道陈昌真的是被冤枉的?
“齐公子说,是一名羽林卫千户,跟院使大人争风吃醋而下的杀手。”
“清风,你相信他说的吗?”
冷清风笑了笑,答道:“殿下,清风是否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是否相信。”
“没错,重要的是父皇是否相信。”太子立刻明白冷清风的意思。
只要不会泄露七星丸之事,又能尽快了解院使被杀一案,不管他是谁,理由是什么,太子都决定一力促成案件的办结。
“清风,你回复齐公子,吾答应交易。”
冷清风回道:“殿下恕罪,微臣以为殿下会答应,所以已先替殿下应下了。”
太子没有生气,反而欣慰地说:“知我者清风也。”
第二日,冷清风与常瀚负责与齐宸商议交易一事,而太子的心情也渐渐舒缓下来,转而去处理其他政务。
但他不知道看似有惊无险的凶杀案,却迎来了另一个转折点。
“殿下,鲁公公来了。”午后,侍从前来书房禀报。
鲁从,是离皇的贴身内官。
太子皱了皱眉,心想这离皇可真着急,事情才发生两天,就派人来了解进度了?
他随后来到正堂,见到等着自己的鲁从。
“老奴给太子殿下请安。”
“鲁公公不必多礼,请起。”
鲁从站起来,躬着身说:“老奴传皇上口谕,请太子殿下入宫见驾。”
莫不是要当面问案子的进展?太子猜测,问道:“父皇宣吾,可有什么要事?”
“哎呦,”鲁从笑了笑说,“殿下贵人事忙,可忘了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了?”
“今天?”太子想了想,问道,“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父皇的生辰啊。”
“您一个月前跟皇上约好的,今儿个父子下棋。”鲁从提醒说。
“哦,哦,哦,对的,对的,吾把这事给忘了。”太子悄悄松了口气,“鲁公公稍等,吾更衣后便与你入宫面圣。”
说完,他便回内院换了宫装,由鲁从领着,进宫见驾。
但是他忽略了鲁从笑容中的异样,直到看见早已在场的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