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新夫人不但不温柔贤淑,还字字珠玑,张口间不仅换了他的姓,连他的阵营都换了。
今日他若是接了这赏赐,那便向师父表明,他是夫人的人,今后要听夫人的了。
冯一此时心中只有后悔,若是方才不强出头,便就不会有这一遭里外不是人!
看来京都盛传没错,府上的新夫人,根本不是个什么温柔贤淑大方得体的千金娘子,而是个狂彪的悍妇!
而此时这位狂彪的悍妇正很是享受自己训导的结果。左右冯一已经接过自己的赏赐,他这般识时务,自当懂得自己该做什么。
不懂也没关系,她定会寻个机会让他懂的。
人群的骚动渐渐平息,杨幼娘又往那位晕厥的奴仆走去。
围着的奴仆们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散开,杨幼娘这才看仔细了,那奴仆身着整洁的布衣,正奄奄一息地瘫软在地上,看样子很是难受。
她装作很是关切地模样问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不大好啊,莫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吧?”
奴仆们不知她会这般说,皆一个个面面相觑。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此时冯一在一旁煽风点火,再闹一出霍府新夫人残忍虐待奴仆之事,由此彻底毁了夫人名声。
可冯一方才收了她的赏,此时若再出口,着实没了理由和气势。
有冯一在前,人群中那些想要造势之人也突然谨慎了起来。
毕竟他们再如何,卖身契还在霍府,只要主子一句话,他们可以被卖到任何地方去。
杨幼娘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看来她方才的法子奏效了。
一众奴仆敢怒不敢言,而那位躺着的奴仆更是着急地想要起身解释,谁想被另外几个奴仆强行按了下去。
杨幼娘做出一副很是理解的模样,惋惜道,“怪只怪相爷平日里公务实在繁忙,连下人们生了如此重病都不管不顾。”
奴仆们一愣,杨幼娘又道,“倘若是负责洒扫的也就罢了,可这儿是厨房,是整个相府顶顶干净的地方,若是做给相爷的吃食里混入了什么脏东西,谁都负不起责。”
“就连本夫人也负不起责。”
杨幼娘轻轻拍了拍那奴仆的肩膀,柔声道,“既然病了,那便以后莫要在厨房出现了,本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若是饭菜吃食里搀和了什么脏东西,相爷因此吃出了毛病,他这个得了“脏病”的自然是首当其冲被问责。
所以杨幼娘这番一说,明面上确实是为了他好。
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奴仆们个个心里都在打鼓,也不知夫人会如何处置他。
果不其然,杨幼娘依旧温柔细语,“红芷,将他的卖身契寻出来,挂出去卖了吧。”
“你也莫要怪本夫人心狠,本夫人会给你一些银子治好你的病,但为了相爷的康健,你确实不能再留了。”
奴仆听罢,突然从地上弹了起来,连连磕头,“夫人恕罪,小人没病!小人当真没病!”
杨幼娘却似乎听不懂他的话,只用一副怜惜的模样看他,“醉酒之人没一个说自己醉了的,你也不必自卑,本夫人给你的银两足够你寻一个好医者。”
方才赏给冯一一个冰沙包她已经有些心疼了,而今又要拿银两出去,她简直一阵心绞痛
好在今日她只杀这两只鸡,若是再杀,她可就真的就一穷二白了!
红芷会意,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荷包,看分量,足足有十两。
她将荷包丢到那奴仆面前,冷着脸道,“拿去治病吧。”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过来,一把将他拎了出去,连哭诉的机会都没给他。
杨幼娘尽量忍住心痛,勉强扯出一丝极其慈祥的笑意,“还有谁身上有病?”
一众奴仆皆匍匐在地,再也不敢动弹。
这个时候若是谁说自己有病,那才是真的有病!
他们的反应令杨幼娘很是满意,她思忖片刻,“既然冯师傅也病了,那厨房他是待不了了。”
“顾念他侍候相爷多年,本夫人先暂缓对他去留的处置,即日起厨房便由杨一暂管,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明面上是问他们的意见,但实际上,她所言不过是吩咐罢了。
若真有人不听,那方才被拖出去的便是先例。
杨一听罢,更是心尖如乱麻纠缠。
冯师傅为人他十分清楚,若真的占了他的位置,冯师傅怕是要狠狠报复回去的。
这已经不是两难之境了,而是死门啊!
“杨一,你可有什么异议?”
厨房的管事可是相府头一件大肥差事,这么些年,冯师傅就是凭借着管事的职位在外头置办了好些产业,更是养了十几个妾室,日子过得风光无限。
而他跟了冯师傅那么多年,至今却还只是一个小小奴仆,说不羡慕嫉妒是假的。
可是他是自己的师父啊!若当真应了这门差事,可就真的彻底与师父为敌了!
见他犹豫不决,杨幼娘也不勉强,“如今冯师傅不在,你只不过是暂代罢了,一切安排,还需等相爷回来再说。”
“当然,若是你不愿意,那本夫人便另寻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