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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年少 第40节(2 / 2)

皇帝漫然“嗯”了一声。他便接着道:“奴才伺候您更衣吧,这一身的血,一时娘娘醒来看见了,要多心疼啊。”

这话把皇帝说动了,点点头,正要往外走,又停下脚步,回到宝珠跟前。

她之前疼得在地上打滚,衣服上全是泥土,又和着血,这会儿睡着只怕也不舒坦吧?

可是不能动她。她太脆弱了,回来的路上,皇帝不住地探她的脉搏鼻息,怕她撑不住,又怕耽搁了脚程。

他见识过多少次死亡啊。手下将士的、敌方军队的,包括皇考宾天,自己在嶂涞中埋伏…没有一次,让他意识到自己是这样怯懦。

内侍呈了温度恰好的参汤上来,皇帝道:“朕喂她用完了再说。”

小篆还能说什么?待皇帝端过碗,麻利地递上了手巾与汤匙。

宝珠喝不进去。皇帝咬了咬牙,叫小篆替他将手擦干净些,捏开她的牙关,往里面送一汤匙,便又强行捏拢一回。

饶是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喝下去的参汤也不过十之一二,其他的全洒出来了。

宝珠多少会被呛到,但她依旧毫无反应,只有极其微弱的鼻息。

参汤用过了,羽卫统领又在殿外求见,欲问皇帝如何处置白太妃的尸首。

皇帝正擦洗更衣,漠然道:“燕朝不是有种刑罚叫剥皮揎草?不至于如今就失传了,寻一个会这门手艺的来。”

羽卫统领隔着屏风,肃然应了个“是”,领命而去。

皇帝换了衣裳出来,又吩咐:“再打盆热水来,擦一擦毕竟要清爽些。”

他自己动手,力道轻得不能再轻,被热汽呵过的脸庞红润不不少,透出几分光彩来。

皇帝内里一颤,握住宝珠的手,继续细细地擦拭,祈求着她的手能自己暖起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皇帝让把第二碗参汤端来——这上头他有经验,头几个时辰药用得猛些都无妨,总要把这口气续住了,才能谈之后。

这一回喂下去的有十之四五。皇帝替她擦了擦嘴角,又搭一回脉,依旧十分微茫。

便把一直候在梢间待命的御医召来,要他好生地搭。

御医沉吟片刻:“娘娘的脉象依旧细沉,但既如皇爷所说,能进的汤水多了些,亦算是有起色的。不妨就隔半个时辰喂一次,再观后效。”

说了一篇废话。皇帝挥手让他下去,继续守着宝珠。

他是散朝后得着信儿的,折腾了这一通,已经到了午时牌。

皇后领着人来送膳食,皇帝此时没心思见她,便不叫传。皇后脸上倒也没作色,只托小篆将话带到:一则请皇帝务必保养圣躬,二则也问候宝珠一声,回头才好叫太后放心。

这两句话说得倒还在点子上。事情闹成这样,太后那里决计瞒不住,要找个机灵又稳当的,在她面前说得和缓些。

皇帝一忖,吩咐道:“让齐氏去仁寿宫一趟,该怎么做她有分寸。对了,正好在尚仪局挑些宫人过来,要忠心得用的。”

他想着等宝珠好些了,总要擦洗换衣,这些事还是让宫女来做,省得她难为情。

既然住到两仪殿来了,过后也不必再费劲搬回去,这一批宫人自此就跟着她了,必定要好生挑选。

他打算得周详,却不想入夜后,宝珠的情况急转直下,原先脉象虽细沉,倒还比平常急促些,这时候皇帝再一探,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一面将参片塞在宝珠唇间,一面沉声道:“把御医叫过来,所有人都来!”

候在偏殿的王御医最先跪到龙床跟前:“皇爷息怒!皇爷容禀!娘娘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如今参汤亦能进下去十之七八,人力可左右的,实在不剩什么。夜里虽会凶险些,只要熬过去,就能保无虞了。”

皇帝骇然失笑,声音里尽是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让朕听天由命?”目光又扫向其余的御医:“你们呢?”

能留在宫里值夜的御医,即便资历不是极深厚的,但也是中流砥柱、医术过人。如今明知王御医说的俱是实情,却无人敢开口,个个都只深深跪伏着。

可皇爷有问,不能不回答。片刻寂然后,一个后生结结巴巴道:“还、还有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让人多在娘娘耳边说话,兴许能让她早些醒来…”

小篆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皇爷这一下午什么都没做,就守在宝珠身旁,说的话比一整年加起来的都多,那份情意,唉!

“都出去吧。”皇帝眉宇间有些倦意,知道这些人都派不上用场了,自己再怎么耳提面命也无益,索性一概挥退,自己来想法子。

床上的人依旧安宁地合眼睡着,安宁得让人心痛。

皇帝盘腿在床榻前坐下来,握着她苍白泛青的手摩挲,千言万语涌在喉头,此时却一句也出不了口,良久,才低声问她:“你怎么狠得下心?”

第56章 .五十六药膳

夜色幽悄,阴沉沉的天幕像压在屋檐上似的。整个两仪殿处处灯火通明,却似万古永寂。

飞白和小篆各领着一排人,泥偶一样杵在门外站班,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惨淡的神色。

飞白到底站不踏实,过了一时,与小篆四目交接,打了个眼色,朝殿内示意了一下,是问他当真不进去伺候么。

小篆略一摇头,重新把脸转正,眼神游移起来:进去有什么用?这种只能求老天爷保佑的时刻,他们帮不上忙,索性别在皇爷眼跟前儿添堵——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天子,也终究有束手无措的事情,心里怕是哀恸欲绝,却不会当着旁人的面儿显露半分,且让他独处一会儿吧。

皇帝并非他想象的那般脆弱。屋中烹茶用的银铫子被他拿来煨着热水,隔一时便浸一条新的手巾,不住地给宝珠擦脸擦手,脚边也给她捂着汤婆子。

五月的天儿,他两只手都被热水烫得通红,可宝珠的指尖仍是冷的。

铫子的水终究有熬干的时候,皇帝双眼发赤,没有睡意,却干涩得不能不闭目。他解了外衣,翻身上床,小心翼翼地将宝珠搂在胸前,继续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

她连鼻尖都是凉的。皇帝与她额头相抵,许久,才觉出一点热意——不是来自她,而是他自己熬得久了,眼睛有些发胀。

鎏金西洋钟摆有节律地轻响着,听得时间长了,和人的心跳若合一契。皇帝不能成眠,随着那机械的声音,数着宝珠的心跳,忽然,那低弱的搏动停了一拍,没再跟上了。

皇帝大惊,立即坐起身来,两手都紧紧攥住宝珠的臂膀,试图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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