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默默听着,没有动。
人鱼歌声能治疗精神领域异化,是一件难得的幸事,但只有一个人能做到时,就容易将希望都压在那人身上,不管是别人,还是他自己。会很害怕,因为自己没有做好,害得病人离世,家属痛苦。
蔺洲把他拉进怀里,轻轻顺着抚摸他的背。
顾瑜被拥抱着,觉得很温暖。从古上将离去一直憋到现在的泪,突然决堤。
慢慢的,蔺洲感觉到自己胸口的布料湿了一块,却因此松了口气,哭出来,会好很多。
但没过一会,顾瑜突然推开了他,将自己缩进被窝里。
蔺洲有点慌,伸手放在被子上轻拍安抚。
顾瑜却摇了摇头,声音闷闷地说:我没事。
蔺洲不放心,依旧坐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顾瑜掀起一点被子,扇子似的尾鳍露了出来。
他还捧出了一手的珍珠,个个圆润剔透,完美无瑕。
全都给了蔺洲。
顾瑜眼尾泛红,泪珠还在不断流出来,落泪成珠,一颗接一颗滚落在床上。
蔺洲这才明白,他大概是想着既然忍不住哭,就变成人鱼,让眼泪都变成珍珠,不浪费。
所以,一捧又一捧,全都推给蔺洲。
顾瑜哭起来,没有声音,如果不是看到他哭红的脸,根本不知道他哭了。
看着他这样,蔺洲倏地心里一软,还有些酸。
蔺洲越过那些珍珠,一手撑在顾瑜腿侧的床上,一手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蹭过他的眼角,压低了声音,哄小孩似的说:别哭了。
一颗珍珠从脸侧落下,顾瑜眼圈发红,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澄澈干净的眼里清晰映出蔺洲的人影。
蔺洲低叹:算了,你还是尽情哭一场,我在旁边陪你。
顾瑜就真的没有忍着,放任珍珠不断滚落,还抱住蔺洲,哑声说:你也不要难过。上将说,你是他教过的,最得意的学生。
蔺洲一顿,抿了抿嘴角,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虽然已经亲眼见证了很多人的离去,但这种事,永远都不可能习惯。只是将情绪收敛压下,因为,他还需要冷静地去处理很多事情。
蔺洲没有哭,脸上却也泄露了几分疲惫和哀意。
到了后面,顾瑜只有肩膀微微颤抖,慢慢停了下来。
床上已经满是珍珠。
蔺洲帮他拢到一边,拿了个盒子装起来。满满一匣,价值连城。
但顾瑜没有收起来,而是毫不犹豫都给了蔺洲,说:送给你,你给研究院也可以。
蔺洲收到礼物,弯了下嘴角,不卖掉吗?这里应该值千万。
顾瑜摇头,不需要,给你们更有用。
蔺洲手指微微一动,忍不住伸手,放到他头顶,揉了揉他的头发。
突然被摸头。
顾瑜有些疑惑,但不讨厌。
眼睛疼吗?
顾瑜点头,抬手就想揉眼角,哭太久确实疼。
蔺洲握住了他的手腕拦住,拿了眼药水,帮他滴。
有东西离眼球太近时,人会不自觉紧张。顾瑜浅金色的眼睫颤抖着,像是轻薄的蝶翼,展翅欲飞。
蔺洲很快帮他滴好了。
凉凉的,眼睛果然没那么疼了,舒服很多。
哭过之后,很容易困。
顾瑜和蔺洲没说几句,就靠在床头,眼皮耷拉下来,昏昏欲睡。
蔺洲扶他躺下去,却忽然发现,臂弯里枕着的金色卷发变黑,鱼尾消失,变回了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冷白细腻,在光线下,仿若透明。
蔺洲一顿,连忙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挡住了所有风光。
而顾瑜毫无所觉,依旧闭着眼,呼吸舒缓绵长。
以觉醒者的警惕心,他显然对蔺洲极其信任,才会那么放肆入睡。
蔺洲的心情却有些复杂,宁愿他别这么信任自己。
这一盒珍珠,蔺洲没有自己留着,而是交给了研究院。
他们发现了细微的不同,又拿了珍珠去检测,结果显示这些珍珠相比之前,蕴含的能量更加丰厚。
他们结合资料,一再讨论分析,认为人鱼的珍珠与情绪有关,越是强烈的情绪,珍珠品质就越好。从前的传说里,人鱼还有一生仅一次的泣血,落下血红色的珍珠,具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但同时,人鱼也会精气耗尽而亡。
这一盒珍珠,让出任务的觉醒者带几颗,会起到不小的作用。只是,想到这珍珠是来自顾瑜的负面情绪,又有些心疼。
几天后,举办古上将的葬礼。
因为古上将很早以前就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所以并没有棺材下葬,只是立了一块墓碑。
古国安,上将。
斯人已逝,精神永存。
无数人为他送行,其中很多还是军政界难得一见的人物,都在此脱帽鞠躬,献上一朵纯白的花,祝愿安息。
因为上将女儿的邀请,顾瑜也参加了葬礼,献上白花,深深鞠躬。
虽然上将已经离开,但所有人都会牢牢铭记他,记住他为联邦奉献付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