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护士进来合上门, 拿体温枪在傅审言的额头上测了下, 拿下挂在床侧的册子低头握笔记录,梁映真出声:“我想问一下……”
“嗯?”护士看着她。
“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啊?”梁映真垂着眼看向病床,眼圈愈发红了。
护士握着册子,写字的动作停了停:“最快今晚,最慢不好说, 几天……几天后吧,再不醒就要考虑别的治疗方案。”
护士说完就出去了,病房重新回到呼吸可闻的安静里。
梁映真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握着他的手,忽然觉得她没有立场出现在这里,却又觉得她必须在这里,床上男人苍白的面容是她从未见过的,他一直一直是那么强大似乎没有虚弱的时刻。
手机铃声突兀地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来,她被惊了一下,拿出手机接通。
赵卓丽的声音有些迟疑:“傅总他,怎么样了啊?”
傅审言静静躺在床上,呼吸罩徐缓地呼出白雾,是毫无醒转的沉睡模样。
“很严重……”梁映真背过身,眼圈红红的,语气哽咽,“人还没醒……”
赵卓丽在电话里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不说我也猜到了,以前你也是那样,看得人特别揪心。会好的,四年前你那样都好了,他一定也没问题。”
梁映真鼻头更酸,握着手机的手不觉用力,赵卓丽的话唤起更深的恐惧,如果他一直这样醒不来该怎么办?
不敢再想,泪一颗颗往下滑落,她低低地“嗯”了声。
赵卓丽问清医院的地址,再叹了口气,便挂了电话。
晚上赵卓丽来了一趟,匆匆扫了一眼病床上的人也不忍再看,搂着眼睛还发红的梁映真轻轻抱了抱:“晚上你跟我回家住还是……”
“我想等他醒。”梁映真声音似蒲公英飘浮,“我……不能放他一个人在这。”
旁边的小桌上还有未动的饭菜,赵卓丽从保温包里取出饭盒:“先吃,又不知道要守多久,你一直不吃饭扛啊?睡衣和洗漱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猜也猜到你不肯走。”
她打开饭盒,两个菜和下面的一桶汤,推至梁映真的眼下,升起的热气又惹出几滴泪,梁映真怔怔的握住赵卓丽塞在手里的筷子,呆愣愣地小口小口吃饭。
吃了一半吃不下,赵卓丽没说什么收起饭盒,留下另一个袋子离开。
入夜,窗外夜色深沉,一片浓墨般的黑什么也看不清,房间还是那么的静,心率监测仪稳定的滴滴声是唯一的、令人心安的声音。
梁映真站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微微凉的温度,偶尔小声地叫他一声“傅审言”,没有回应。
病房里有一间陪护房,夜深了她睡在那里,隔间的门并不厚重,心率监测仪的滴滴声似乎能透过门传过来,她躺在床上,听到稳定的滴滴声,心里才觉得安宁。
至少他的呼吸还算平稳,她曾经问过赵卓丽以前车祸后她什么样子,赵卓丽每次都不愿意提,现在才算懂了那时妈妈的感受。
辗转反侧睡不着,起身披了件外衣,回到他的床边,房里只有一盏温柔暖黄的小灯,他闭着眼睛与白天没有不同,她伸出手再握了握他的手,隐约比白天暖和了一点,不那么凉。
再握了握,却又不确定了,说不定是她的错觉。
这一夜梁映真在陪护间里睡得不安稳,很容易惊醒,一醒来就忍不住起身去隔壁看看傅审言,摸摸他的额头,赵卓丽之前说过她以前手术后发了几天烧,差点术后感染并发症。
还好傅审言体温很稳定。
她再握握他的手,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手温似乎没那么凉了。
反复折腾到清晨,才连续地睡了三个小时,洗漱好换上衣服打开房门,病床前围了两位医生和几个护士,傅审言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
梁映真呆在原地,医生护士没有看她,叮嘱了几句,便离开房间。
说的什么她没听清,脑子似乎又嗡了一下,等房门关上的“咔哒”一声响起,才回过神,走去床边嘴唇张了张。
他静静看着她。
梁映真缓缓找回声音,目光不由流露出欣喜和松弛:“你醒了啊。”
呼吸罩蒙上一圈白雾,他低声问:“你,怎么在这?”
未等她说些什么,男人漆黑的眼珠微微转了转,自顾自接下去:“姑妈叫你来的?威胁,还是许诺给,梁家什么条件?”
梁映真一怔,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他的语速很慢,似乎说话有些吃力,她不说话,他轻笑了下,呼吸罩蒙上一层更浓的白雾。
“不习惯?”傅审言说,“姑妈就,这个性子,后来,嫁给姑父,才收敛。”
梁映真咬了下唇,没有接话,她能理解傅舒兰的愤怒,也没有想要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些,听他说话吃力,小声开口:“你别说话了,嗓子先养一养吧。”
他闭上嘴,透过呼吸罩后的浅浅浮起的白雾,薄唇抿成一条线。他生气的典型表现。
梁映真咬咬唇,鼓起勇气上前小步,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小声说:“你别生气啊,身体恢复不能生气的。”
“嗯。”
男人半垂着眉眼,额头纱布裹缠,下半张脸被呼吸罩覆盖,一个平平无奇的“嗯”字,竟让人听出从未有过的温顺。
病房门响起两声叩击,护士推着小餐车进来,停在梁映真的身边固定,上面大大小小的餐盘有盖子盖着,伸手替她揭开,非常丰盛,早餐饮品甜点和餐后水果一应俱全。
护士说:“请慢用,吃完了按下铃,会有人过来收走的。”
“谢谢。”梁映真道了谢,见傅审言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餐车,她一愣,转头叫住准备出去的护士,“那个……他不能吃早餐吗?”
“中午才能吃流质食物,”护士抬手指了指点滴,“输着营养液和葡萄糖呢,放心吧饿不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