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校园里牵手散步;
他们在教室里坐在一起自习;
他们在月色下拥抱;
他们在树下的清辉里接吻;
一幕一幕清晰地涌入梁映真的大脑,她哭得小声却仿佛没有尽头, 眼泪一直顺着脸颊滚落,头发和胸前的衣服早已被濡湿。
她抗拒,哽咽着呓语:“不是, 不是这样的……我结婚了, 我结婚了啊, 傅审言呢,他去了哪里……”
脑里的情景忽然转至一辆轿车上,眼看前方一辆失控的载重大货车极速冲来——
“砰!”
整个世界瞬间翻转。
大片大片的血红漫上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
梁映真闭着眼睛猛地被震住,之后整个身体如秋风里的落叶般轻轻|颤抖起来, 眼皮微微也跟着颤动,胸口大起大落,情绪剧烈波动。
绝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醒来,李围急忙安抚:“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很安全……放松,放松——对,深呼吸,好,再深呼吸——”
梁映真跟着他的话缓缓吐气纳息,胸口渐渐平复,但整个人还是在轻轻|颤抖。
李围轻声问:“你看见了什么,能告诉我吗,梁映真?”
她微蹙着眉,喃喃道:“我死了……我看见、我、我死了……”
李围长长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两天前李围与傅审言视频通话时,说得很直白,他必须要知道压制记忆的时间节点,傅审言并没有犹豫,告诉他是一场车祸。
无论刚才这位傅太太在催眠时说出的记忆,按李围记录的人物、事件与对应的时间来看,这位傅总和傅太太显然在傅太太车祸前没有结婚。
豪门藏污纳垢的事多了去了,尤其是他这个职业,见怪不怪,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既然现在记忆都恢复了,那么就是最重要的一环——压制记忆。
李围声线温和地告诉她:“你没有死,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看见了什么?”
梁映真神色痛苦地慢慢开口:“我、我在车里,被封死了,车门打不开……”
“周围有什么呢?”
她紧紧闭着眼睛,似乎这样就能将脑里的可怕场景赶出去。
“血。好多好多的血……”
李围轻声诱导:“不,没有血,你在一座桥上。”
她停顿了下,迟疑道:“我在……桥上?”
“对,桥上。”
李围轻声描绘:“没人的大桥,桥下几十米是一条江,桥的两边尽头都是山,你看见了吗?”
“我……”
“在世界里闭上眼睛,再慢慢睁开。”
梁映真依然闭上眼睛,忽然不知在哪儿听见一声很轻微很短暂的打响指,再睁开眼竟然真的从被压住的车里到了一座桥。
如李围所说,桥的两边尽头是绿意悠悠的山脉,桥很宽很长却一辆车也没有,她一转头,李围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伸手将她猛地一推!
她尖叫着坠入桥下的大江,冰冷的江水迅速将她湮没,汹涌地水拼命涌进口鼻,她忍不住呛水张开嘴,却被更多的水挤进喉咙。
梁映真出于本能般地挣扎,本来会游泳的她却怎么样也无法浮上去,只能无助地任江水灌入身体,仰望着水面上晃动模糊的世界,慢慢下坠,下坠……
躺在沙发上的梁映真忽然睁开眼,惊慌地坐起身!
她张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在冰凉的江水中窒息的惊惧还在,一边捂着胸口大力呼吸一边震惊地看着对面微笑的李围。
“傅太太感觉还好吗?”他问。
梁映真怔了怔,眼睛倏地睁大,脑里只剩两个字,程越。
恢复的记忆与她以为的现实完全割裂,她脑子还很懵,只在心里慢慢呢喃这个名字,她怔了片刻,忽然呆愣愣地说:“我不是傅太太。”
我不是傅太太。
二楼,傅审言眼神阴翳,右手指腹缓缓摩|挲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傅太太说笑了,傅总听了该伤心了。”
幕布上,李围笑着从旁边拿起一个音乐盒,打开,按住发条扭动,他扭动得很慢,梁映真的目光无意落在八音盒上,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复古音乐盒。
“一,二……”李围扭动发条,慢慢地,“三。”
轻灵的音乐响起,梁映真再次身体软绵绵地倒向沙发。
李围的声音轻轻传来:“梁映真,看见傅先生了吗?你们在游轮上,参加晚宴。”
梁映真当然记得,是几天前刚参加过的慈善晚宴,还是那艘漂亮梦幻的游轮,她挽着傅审言的小臂与其他人寒暄,她在礼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