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两点,大门那里终于有电话打来:“夫人,有一位谢先生说拜访。”
“让他进来吧。”
她下楼前照了照镜子,抚了抚眼皮,都怪傅审言早上说她眼睛肿了,早上拿热毛巾敷了半天这会看似没肿,心里还是担心浮肿。
“下午好啊,傅太太。”谢征朝她礼貌微笑。
“您是我的老师,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梁映真立即摆出“不敢当”的表情,还摆了摆手。
“可以啊,你也别称呼‘您’了,多别扭。”
谢征倒不拘泥,让人把车上的一箱书搬往梁映真的书房,只是她站在一旁看了看,里面有许多书其实她这里已经有了。
“原来你有书的?”
谢征显然也发现房间书桌上摊开的《建筑设计基础》,拿起翻了翻,里面细长端正的小楷写着笔记,只是同一页常有两道笔记,新添的笔记在前面的打上问号。
一本书看了两遍?
谢征一边想,一边随口道:“审言没跟我说。你都看完了啊?”
哦,那是因为我也没对傅审言说呀。
毕竟他是她的丈夫,也不能把塑料婚姻跟别人讲。
梁映真尽量自然地转移话题道:“对啊,我想着先看一遍有不懂再问你,我怕什么都不懂,你教起来会觉得我笨的。”
谢征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不错,态度挺认真的。这点你真和审言有点儿像。”
像吗?
梁映真可不觉得两人有共同之处,也就没问。
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补课,但谢征显然也做了准备,把梁映真标记的不太明白的地方一一讲得细致,他很会讲课,对建筑史信手拈来,时常在讲课时穿插点趣闻。
两小时一晃而过。
“今天先到这儿吧。”
谢征笑笑说:“教你很轻松,下回你可以像今天这样先把问题准备好,我来解答就行,这样效率也高点儿。”
“好啊,谢谢老师!”梁映真也笑。
窗帘被风吹起一角,斜照的阳光在墙面上挂着的设计图上晃了晃,谢征的目光也被阳光晃荡的设计图吸引。
他起身走至墙边,抬头细细看一遍:“这些……是你的作品吗?没学过建筑能画成这样简直是天才啊。”
他语气中的惊艳,梁映真听得汗颜,要怎么解释那是她失忆前的作品呢,解释就要说自己的失忆,不解释好像就舔着脸认下他口中的天才。
可是失忆这种事太罕见了,就这么说出来,会被当成精神病吗?
可能会的。
梁映真想了想,安慰自己厚脸皮一次也没什么。
她更厚着脸皮,隐隐期待地问道:“如果是学过一点儿建筑的话呢,算天才吗?”
“也不错,但天才就说不上了,里面一些设计理念是广为流传的教学成果,如果是没接受建筑学课程无师自通绝对是天才。”
谢征转头见她神情有些失落,安慰道:“这又没什么,我一个大学老师也不敢自称是建筑学天才,这么多年我就只见过一个。”
“谁啊?”梁映真眼睛亮了亮。
谢征笑着睨她:“你丈夫。”
“啊?”她完全惊在当场。
“那都很多年前的往事了。”
谢征笑了笑,眼前的漂亮女孩年纪很小,不知道很正常,就算是夫妻傅审言也未必会谈及当年的旧事。
“我想听,你说说他怎么天才嘛,我和他也是夫妻啊,他都不跟我说的。”说着说着梁映真自己也没察觉,语气有点小小的怨念。
“设计这种东西,怎么能是用语言描述的?”
谢征的神情微微浮现出一种回忆的色彩:“建筑是凝固的艺术,这句话每一位建筑学生都知道。我和审言在国外的老师很厉害,他曾经说,审言是他所有学生中唯一一个设计不仅能成为艺术,更有一种哲学的蕴意在他的设计中。”
“哲学?”梁映真懵懵地问。
“对,哲学层次。是不是觉得很玄学?”谢征朝她笑笑,调侃道,“我也觉得,所以我就不是天才了啊,也就当个大学老师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里,一半是失意,一半却是遗憾。
不知怎的,梁映真直觉那一半的遗憾是为了傅审言。
别说是傅审言的朋友,连她也觉得遗憾,幽幽道:“为什么不继续做设计啊?”
不然,说不定现在也能看见所谓建筑设计中蕴含的哲学是什么境界。
谢征却没回答,只说:“好了,我该回学校看学生的模型作业了,下回再见。”
“好啊,我送你出去。”
梁映真一路将他送至车库,刚好撞见好些人从一辆卡车后进进出出地搬多肉,一盆又一盆,很快摆满一地。
谢征看了看没问什么,坐进车里与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