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烨盯着容玦的背影,像是在判断他这句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毕竟这人刚刚进来时还是嬉皮笑脸,转头就一剑杀了岑御史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血和尿的腥臭味都还混在屋里没有全部散干净。
容玦也不在乎自己被人当疯子,他往外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终于落了雨。
豆大的雨水落下,打得街上的人们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地寻找避雨的地方。
远处太湖升起袅袅雾气,岸边花船和楼阁的倒影影影绰绰的隐没在雾气后面,显得神秘起来。
一时倒还真有些仙境的意思。
容玦却看也没看一眼,目光从太湖上掠过,看向更远的地方。
“本侯听说,盛明楼是你师兄?”容玦突然出声,打破这短暂的寂静。
张庭烨心里一跳,脸上说不出是喜是悲。
他惊讶地盯着窗前的人,几乎是急切地问道:“侯爷见过他?”
容玦也没隐瞒,道:“几年前曾在西南见过,只是他身份有些微妙。”
张庭烨似乎没听清容玦的话,下意识道:“只要还活着就好……”
话音还未落下,他终于从容玦那句话中反应了过来,瞬间绷紧了背脊,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人:“侯爷想说什么?”
雨水很大,有些从窗外飘了进来。
容玦也不在意,从袖中摸出手帕,用雨水打湿后,一点一点将自己下巴沾染到的血迹擦拭干净。
等擦干净了,他才又跟想起来似的,又说:“哦。不止是三年前,这次在鄞州,本侯也见过他。”
张庭烨这下不敢问容玦对方是不是还活着,他下意识将双手捏成拳,紧张地看着窗边的人。
下巴上的血是擦干净了,容玦又去擦拭盔甲上的,可盔甲上沾的实在太多,他比划了一下实在无从下手。
他嘀咕道:“等会还是先回府换身衣裳了再去接相思,省得她见了我嫌弃。”
接着,他将手擦干,这才转头看着张庭烨,意味深长一笑:“本侯很奇怪,西夏的军师怎么会是张大人的师兄?”
张庭烨莫名觉得心虚,下意识移开了视线,道:“十几年前,大梁内乱,死了无数人,我们与师父走丢,这几年一直在找寻他们,不曾想他们去了西夏……”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容玦打断了。
年轻的侯爷脸上挂着笑意,却没染进眼底,眼眸深处泛着幽光:“张大人所说怎么与本侯查到的稍微有些出处?”
张庭烨呼吸一紧,勉强保持一丝清醒。
容玦没看他,转过头去,看着外面的大雨:“本侯听说,张大人与沈大人是西夏人。本也是出身名门,两家算是世交,因为从小被送走,后来被灭门时,才逃过一劫。辗转反侧之下,被你师父所救,可对?”
张庭烨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容玦便替他道:“后来你师父带着你们躲避仇杀,游历到大梁,托了关系将你们扔进太学,他去同盛明楼回了西夏。之后你们考取功名,让先皇看中,被他提携着进了内阁……本侯说得可对?”
张庭烨垂下头,盯着桌上的杯子,打算装死。
容玦没回头也知道他脸上是个什么表情,笑了一声继续道:“好景不长,没多久,你们身份就被太皇太后查到。她以你们身份做威胁,要你们明面上替先皇做事,等到关键时刻反水,是不是?”
不然,就以张庭烨和沈书群纯臣的身份,当初那么多人主张将太上皇从行宫接回来主持大局时,唯独张庭烨和沈书群什么也没说,好似瞬间就站了云司离那队。
其实是太皇太后给了命令,不许他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