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靠在椅子扶手上,笑得直不起腰来:“哀家原本以为只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崽子罢了,没想到啊……这狼崽子竟然敢在背后偷袭哀家!”
柳宪也跟着笑,只是那笑意半点都没染进眼底:“臣也无法,以前饲养臣的主子要杀臣,臣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柳宪是个聪明人,从当初他还是探花时,无意撞见还是庄妃的太皇太后,到她要自己请旨娶云襄时,他就明白,自己隐藏在朝堂里的旋涡之中,替这人办事,迟早有一日会失去一切。
他不爱云襄,却不允许她事后还躺在别人的棺材里。
他不想替太皇太后办事,却控制不住对权利的向往。
时至今日,爬到现在,对他来说是违背了仁义道德换来的东西,他做过亏心事,也杀过人,当着别人手里的刀。
如今,握刀的人要将他扔进炉子里毁灭,他哪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不知道利器太凶,会弑主吗?
太皇太后笑容倏地一收,眼底的杀意再无遮掩:“你当真以为你能活着离开慈宁宫?哀家要杀你,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哀家照样能杀你!”
柳宪后退一步,往自己衣摆上看了看,发现方才那泥点子没能全部擦去,还有一点黄黄的印记。
他没管,对太皇太后笑道:“娘娘误会了,臣从未想过要躲。”
太皇太后眉尖儿一蹙,正疑心他还带着什么后招之际,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那喧哗声由远及近,隐约间她还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慈宁宫很少有这样的喧哗,太皇太后拧着眉,沉声道:“清书,外面何人喧哗!”
张嬷嬷不知是不在,还是怎么样,并没有及时回答。
太皇太后目光一转,瞧见柳宪还站在原来的几位置,嘴角笑容温柔多情。
她心思一转,猛地几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怎么,想先下手为强?”太皇太后冷笑一声,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充满了不屑,“不自量力!”
说罢,她一挥手,立即有人出现在她跟前,手持佩剑,以身护在她身前:“想与哀家交手,你还嫩了些。”
柳宪还是笑,脸上的神情至始至终都不曾变化:“不不不,娘娘误会了。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配做娘娘的对手?”
他话音刚刚落下,身后便传来“砰”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道身影从门外撞了进来——是张嬷嬷。
她之前在宫正司受过的伤还没好全,如今又被人踹了一脚,哪里还受得住?
当即一张嘴,“哇”一声吐了口血,只来得及抬头看了眼门外缓缓走进来的人,连话也没能开口说一句,便晕死了过去。
来人正是云间月。
她上身着一件水蓝斜襟立领长衫,搭一件象牙白对襟立领大袖衫,领口处用金色丝线绣着梅花,下面是马面裙,裙摆上是织金云纹低调奢华。
外面穿一件浅蓝色绣兰花斗篷,手里抱着一个白瓷罐子,乘着风霜而来,比那护城河里结的冰还冷。
太皇太后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了,如今再见,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扫了殿中众人一眼,手一动,将鞭子藏进了宽大的斗篷里。
“本宫今日听说家父的坟被人挖了,今日特来找罪魁祸首,”她冷脸一笑,满是嚣张,“没顾上给太皇太后见安,当真是失礼的很。”
她嘴里说着失礼的话,可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