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肥胖的高俅正抓住一只蹴鞠逗弄着怀中的一只跟他长得很像的小眼肥猫。
肥猫一副无奈的表情用爪子推开高俅不断递过来的蹴鞠,将宽大的脑门埋在高俅怀中,看来是困得厉害。
“呵呵,闹得这么大,也就只有你还能安心睡着哟!”他搔着肥猫的脸蛋,一脸慈祥之色。
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高俅却一动不动。
不只是他,连他的官家都非常淡定,来人撞门进来,官家还随即跟上来,一脸心疼地把屋门轻轻关好。
“世叔!”
刘錡尚未解甲,满脸愤恨之色,死死盯着高俅,寒声道:
“世叔,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高俅满脸堆笑,一边逗弄着大猫,一边和煦地打量着刘錡,“不错,三郎毫发无伤,看来是颇立功勋啊。”
刘錡愤怒地解下腰间的长剑扔在地上,大喝道:
“世叔,侄儿不傻!你告诉侄儿,是不是……肃王遇刺,是不是你干的!”
“哎呦,这从何说起,三郎可不兴胡说啊。”高俅一脸惊恐,可他依然淡定的撸猫,很明显脸上的惊恐是装出来的。
“为什么!”刘錡怒不可遏,“为什么!侄儿不明白!世叔到底要做什么!你明明是被童贯设计,为什么还要为虎作伥,帮童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若要杀肃王,为何又提前将那家财半数送给他,还……还故意让我知道此事?”
高俅笑呵呵起身,一边继续轻抚大猫毛茸茸的脑袋,一边缓缓踱步,哪有半分焦急惶恐的模样。
“三郎啊,你还年少,好多事情你还不懂。
不过既然你猜到了,世叔也不跟你打哑谜了。
不错,世叔很蠢,一上来就中了童贯的圈套,被这童大官耍的团团转。
宋江被毒死之后,童大官立刻亲自上门威胁我,说若是不帮他做事,他就把地图的事情告诉官家,再让梁山那些人杀我和我的儿孙……
嘿嘿,世叔我当时就是这个表情。”
说着,高俅脸上露出一脸的愤怒、惊恐、痛苦还有一丝讨好,可他撸猫的大手却没有一刻停止,相反,那手艺还更加温顺平静。
正直的刘錡万万想不到世界上居然有人会做出如此姿态,呆呆地立在当场,一时不知所措。
“嘿嘿嘿,”高俅笑的宛如一只狡猾的野狼,
“童贯也不是完全威胁我。
他告诉我,他背后还有一人。
他这一石二鸟之计,若是杀了肃王,再用梁山贼寇损了太子威严,之后那人肯定能坐上太子之位,忘不了我的好处。
三郎,我问你,如果童贯对你说这些,你该如何是好?”
“当,当然是告诉官家,法办童贯!”
“哈哈哈哈,这就是最蠢的办法。”高俅笑的越发慈祥,脸上又露出一脸的敬畏、错愕、恍然及讨好。
“去告诉官家什么啊?告诉官家他的宠臣和他儿子勾结在一起,准备害他的另一个儿子?
哈哈哈,官家会信?信了又能如何?难道要因为毒死一个贼寇,还威胁了我两句,就把他宠爱的儿子和宠臣都杀了?
宋江算什么东西,贱命一条,死了便死了呗。”
“这些人啊,明面上争来争去,大逆不道的手段都用上了,还不是为了争官家的宠爱。
童贯都谋划了这么久,连这种不要脸的手段都用上了,我就陪他玩玩。
这就像钓鱼没钓到,总得随便摘点野果回去,不然岂不是太亏了。”
刘錡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一万点暴击。
自己父亲的铁哥们,一贯颇为慈祥,对自己非常照顾的高俅居然义正辞严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震得刘錡都快疯了。
看着刘錡震惊的模样,高俅愈发感慨,他决定给这位年轻的侄儿上一课。
“人人都知道,我高俅不过是个市井泼皮出身,当年给苏大学士当过亲随,靠着会踢几脚蹴鞠得了官家的喜爱,这才当上了殿帅。
嘿,可笑,陪官家蹴鞠的人何止数百,为何只有我能当上殿帅?
论心思手段,我确实比他们差了不少。
可若是论这逢迎站队之法,他们还真的未必能比得上我高俅。”
“童贯要我做的,无非就是大乱起时控制禁军,让他们两不相帮。
如此我又有什么危险?尽管做便是了……”
“那,那世叔为何把全副家产送给肃王?”
“哎,不如此,怎么能看出我怕?
我怕才好让禁军都来护卫我,不去帮肃王。
若是童大王赢了,这全副家产我要回来便是。
若是肃王赢了嘛,嘿嘿,我也不亏啊……”
“为,为什么不亏?”刘錡傻了,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点。
“你说我哪里亏了?
三郎啊,你还没看出肃王到底想做什么?
肃王在江南是靠着抄了朱勔,组建了新军,才轻易把方腊打的灰飞烟灭。
朝中不少人都知道,肃王如果做成大事,肯定要动这田亩的主意。
他们贪啊,不想把到手的地送出去,还想着要的更多更多,所以才想跟肃王做对。
我就不一样。”
“我高俅不过是个市井泼皮出身,当年若不是苏大学士赏口饭吃,早就饿死了。
我恭恭敬敬将自家土地全都献给肃王,难道肃王不应该让我做个表率,让我平安活下去,好减少夺占土地引起的反应?
肃王聪明地紧,很快就能明白童大官的算计。
今天童大官用这种法子杀肃王,以后肃王有样学样,就有用到我高俅的时候了。
之后,看在我胆小如鼠,又拿了全副身家供奉的份上,肃王保我清贵退职,子孙衣食不缺,应该没问题。
朱勔就是不明白,有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要多少是多啊……”
“再说了,这次我虽然做的不地道,可蔡绦的禁军是谁给他的?他凭什么能调动禁军?
虽然那些人蠢笨无用,可多少也给肃王争取了一点逃生的机会。
哦,蔡京那边也是我放的风,连你也是我暗示派去的。
你看,杀肃王的事我做了,但也没有全做,救肃王,我可是真真正正下手了。”
“我高俅本来就是个弄臣,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安安稳稳给子孙搏个荫官就够了,其他的就得看儿孙的造化。
这回三郎在肃王面前大大露脸,以后一定会受肃王差遣,好好操练一番,以后肃王对付童大官的时候再立功劳,我这个位置早晚是你的。
三郎总不会不念世叔的恩情吧?”
刘錡默默无语。
良久,他才苦笑道:
“世叔,你真想得开。”
“当然,不然你以为苏学士当年为什么让我一个泼皮给他当下人。”
高俅笑的非常欢乐,他轻抚着肥猫的脑袋,摇头晃脑地念道:
“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