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华夙似笑非笑的,你又未做什么错事,为何要躲。
华夙丹红的唇一张,一缕鬼气自她口中逸出。她神色淡然,当真未将外边那一众凡人放在眼里,那唇张着的时候,莫名有点儿欲说还休的意味。
容离将这念头驱出心尖,这鬼哪可能会害羞。
一缕寒意裹了过来,她好似被塞进了冰窟里,冷不丁打了个寒战。那寒意渗进她的皮囊,将她绷紧的筋骨,和五脏六腑俱涤荡了个遍。
笼在身上的鬼气化作了轻盈的黑袍,与上回的一模一样。
容离把手指头往黑袍里藏,这便好了么。
好了。华夙伸手往她脸上扒拉了一下,把她的额发撇开了。
容离退了一步,抬手掩在额发前,自己随意抓了几下。
屋外,周青霖声音干涩地说:这院子空了许久,没什么稀奇的。
既然没什么稀奇的,搜一搜也无妨,周大人你说是不是。那人道。
周青霖只好噤声不言,眼微微一转,悄悄朝那屋的窗子看去,窗里漆黑一片,并未燃灯,也不知屋里是何景象。
周夫人挽着他的手臂,紧张地抬眼,虽一句话也未说,可心里所忧所虑俱已写在了面上。
周青霖安抚般拍了拍夫人的手臂,实则自己脸上也净是慌张。
被派过来伺候的小珠正气息急促地站在边上,两眼瞪直。
提着的灯的官兵各自走远,两人推开了主屋的门,那灯已近乎要挨上剥皮鬼的脸,可他们未能察觉,仍是面不改色的往里打量着。
容离一动不动地站在屋中,待灯火晃至眼前时,她微微眯了一下眼,不由得退了一步,踢着了墙边放着的瓦罐。
那瓦罐咕噜一声响,险些倒下。
容离一愣,忙不迭蹲身去扶。
提灯的官兵猛一回头,只见地上的瓦罐晃了几下自个儿稳住了。
容离讪讪站起身,本无意惊吓这人,不想这官兵已惊呼出声,差点把手中的灯笼甩了出去。她轻咳了一声,企图掩饰心底愧疚,不想,这轻飘飘的咳嗽声又传至这人耳边。
提着灯笼的官兵倒吸了一口冷气,把和他一齐进屋的同僚拉了过去,你到我这边来。
那人满头雾水,翻看了半天也未看出什么,连屋梁上都看了个仔仔细细,没有人。
方才被吓着的那位紧张问:什么也没有?难不成有猫。
华夙淡淡道:看你把人吓着了。
这回容离可不敢吭声了。
华夙有些惋惜,可惜没将垂珠带过来,否则还真能让他看看猫。
容离心道,那还是别了,垂珠那一双碧眼,在夜里绿得就跟鬼火一样。
什么猫。问话的官兵随即嘬嘬嘬了几声,未能将什么猫儿狗儿招出来,困惑道:这屋里一个活物都没有,别说人了,连猫狗都不见。
说完,他在桌上抹了一下,又查看了床榻和被枕过的软枕,讶异道:这儿约莫是住过人的,桌椅和床褥都十分干净,只是,这人呢。
那被吓着的官兵不说话了,就跟身后有鬼在追,火烧火燎地出了屋,将屋内种种细细报上。
方才冲着周青霖阴阳怪气的那大官皱起眉头,亲自进屋看了一眼,将床底桌下和梁上俱看了一遍,果真什么也找不着。
他按捺着怒气出屋,冷笑道:周大人从哪得来的消息,竟知今夜有人要来,还提前将贵客给赶出去了。
周青霖哪知道容离去哪里,故作镇定道:哪来的什么贵客,这屋子闲置许久,府里下人偶尔来此歇息。
小珠在边上硬着头皮道:奴婢今儿将床褥弄乱了,未来得及收拾。
贵府待下人可真够好。那人话音一顿,又道:往外找找,搜干净了。
提着灯笼的官兵纷纷应声,转身各自走远。
周夫人松了周青霖的手臂,提着裙迈进了屋,扫了一圈果真瞧不见容离的身影,虽说松了一口气,可别的担忧又涌上了心头。
这丫头不在屋中,那是往哪儿去了?
容离望了周夫人一眼,又朝周青霖看去,伸手去捏住华夙的黑袍,唇翕动着,无声问:走么?
华夙琢磨出了她的话,我以为你会想多看两眼,这来的约莫就是巡廷司的大人,看似当真与周青霖有仇。
容离摇头,只要巡廷司的人找不到她,那周大人便不会被抓到把柄。
华夙目不转睛看人时,那眸光淡漠,好似能将人心思看破。
容离迎上她的目光,眸光澄莹。
华夙别开眼,好似满弓的箭倏然化水,莫名多了几分活人才会有的生气,那就走,瞅我做什么,我还能拦住你不成。
说完,她抬手撘上了容离的肩,推着人就这么走了出去。
屋门外站着一众人,无一人看得见从屋里出来的一人一鬼。
周青霖紧皱着眉头,朝屋后也望了一眼,敛了目光后朝自家夫人看去,微微摇了一下头。
那带兵来的巡廷司大人冷笑道:还劳烦周大人和周夫人随我来。
周青霖转身,跟着他出了院子。
只见府里的下人俱被带了过来,战巍巍地站作一团,甚是紧张。
这巡廷司的大人官威不小,当即道:虽说在下与周大人是朝中同僚,但各司所职,如今在下受天子之命前来搜查,还盼诸位莫要欺瞒,否则吃亏的还是你们周大人。
下人们抿唇不语,一个个低着头,眼都不敢往别处瞟。
那人问:今日在下接到消息,说是周大人接了外人入府,也不知那人是谁,现在何处。
半晌无人应声,周青霖刚想开口,便听见那人道:在下问的是贵府下人,周大人当真平易近人,是将自己当做下人了?
华夙松开了容离的肩,冷哼了一声,这人嘴里长的是刀子么,怎说话还能把人一戳一个疼。
容离暗想,相比之下,这鬼算得上是和气了。
周青霖面色不大好看,刘大人尽管问就是,说话何必夹枪带棍。
刘大人冷笑,周大人怎就这气量?这也算得上夹枪带棍么。
周青霖沉默不语,目中暗藏怒气。
人群中,那叫小珠的婢女眼眸一转,颤着声道:今日进府的是单家的姑娘,是送布匹来的,夫人生辰要到了,想做一身新的袄子,便令单家将样布送了过来,那姑娘送了布来便走了。
周青霖抬手揉起眉心,稍缓了一口气,他令这婢女过来伺候,便是因其机灵。
问话的巡廷司刘大人皱起眉:当真?
千真万确。小珠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