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戎醒时天边才将将出现一抹亮白。
他侧头去看,娇娇还睡着,眼皮子看着有些肿,搭在软枕上的手…手腕间一圈的红。
卫戎抿着唇,很是有些愧疚——他向来不齿这些拿旁人泄愤的把戏,尤其对方还是个姑娘家。
但他确实这么做了。
文娇娇这么娇气一个人,平日里连句重话都不肯听,愣是被他逼得哭了一晚上。
而他根本没停。
卫戎别过眼去,冷肃着脸往主屋去,给她拿套完整的衣裳。
卫戎猜测她约是要睡到午时才起了,虽已入了秋,庆州却还是有些热的,午时尤甚。可又要能遮住她身上痕迹的…卫戎略翻了翻,指尖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刺。
他想了想,将那个大约是个包裹的东西拿了出来。
他认得这些东西——娇娇不是特别爱打扮的那一类,平日里首饰珠宝的能省则省,这软布里装着的几乎就是她所有的首饰了。
卫戎将东西放回了衣橱角落里,转身往梳妆台去。
妆奁里除了些脂粉木梳外,竟是甚么也没放。
未免太奇怪了些,可要叫他说奇怪在哪儿,又有些说不上来。
大约是要买新的了吧,卫戎暗叹一声自己多疑,拿了衣裳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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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椒是被热醒的。
她伸手想去揉揉眼睛,才刚动了动腿心便湿了一片,粘腻闷热到她立刻清醒过来。
床头放了整套的衣裙,想来是卫戎拿的。
她闭了闭眼,长吁一口气。
还能记得去拿衣裳就好。
她没指望让卫戎彻底原谅这件事,卫戎能再折返回来已经是他的底线。
但不够,他是一时气急了被冲昏了头,就像最开始被她设计那会儿,沉浸在短暂又汹涌的情绪里,等他冷静下来又会去想这件事。
其实没有很疼,酸软更多。只不过痕迹看着难看了些。
难看就够了。她要卫戎冷静下来之后陷入到“伤害”甚至是“强迫”了她的这种愧疚当中。
这种愧疚当然不会持续太久,几天也够了。等他再想起来的时候,就会是“她确实没再见过江祁了”,他会自己去找借口、找理由忘记这件事。
尤其是淮南王要回了,他大约又要忙起来,大概只能在休沐日时见一见。
但她突然有些拿不准,这两个月该照常对他还是冷淡些对他得好。
还是冷淡些罢。山高水远的,他又没法擅自入京…
文椒穿好衣裳,自嘲地笑了笑。
前些日子她是真的想过跟卫戎长久的,现在看来,自己也是被冲昏头的那一个。
文椒没看见苏娘子,她松了口气,回了主屋的书架边,将剩下的一点药丸全吃完后又进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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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伯早晨见着江祁时险些没晕过去。
“郎君这是做甚么去了?与人动手了?还伤着哪里了?”
一连串的问话丢下去,江祁无奈地摇摇头:“晚些再与您说。”
吴伯连忙叫他先吃点东西。
可靠近他些许便闻见了通身的酒气,吴伯又气又心疼,到底没说什么,转头去给他煎解酒的汤水去了。
江祁头痛难忍,并没吃几口就回去歇着了。
他久久不曾喝这么凶,才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了。
他推开门叫了水,在吴伯的注视下喝完了解酒茶,又任他揉了揉几处穴位,好受些许之后才道:“喝多了与人起了争执罢了,没伤着哪儿,您也别问了。”
吴伯也不过是心疼他罢了,眼见他分明不想再提,也就不再问了,只让他快快泡了澡再去睡一会儿。
江祁沐浴过后却没有甚么睡意,只躺在榻上闭眼假寐。
借酒浇愁?他并没甚么可愁,不过是睡不着找点事做。
他也不太担心文娇娇,卫戎会来找他便已经是在让步了,且她那心眼多的…呵,横竖不过哭几场的事。
她该受的。
江祁揉了揉额角,嗤笑出声,想这些做什么?
可没过多久,江祁便烦躁地扯开盖在身上的薄毯,自个儿下了一会棋,心绪却始终不能平静。
他甚至在想,莫不是真应了芙蓉榭那句“摊上我是你倒霉”的口业吧?
于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倒霉的换成他了?
江祁突然笑出声来——自己这是抄经抄魔怔了,连甚么因果之类的屁话也想到了。
嗯,他就是纯粹的倒霉而已。可见人确实不能做善心事。
江祁并不打算再与她纠缠:她都下决心要走了,他又不是个贱的。这倒霉催的叫卫戎去受罢。
罢了,有始有终。她想回京都,就送她回京都。
于是,决定不再做善心事的江祁,再次拿了舆图来看。
文娇娇要往京都去,最缺的就是银子。
他最不缺的,也是银子。
江祁又开始思考,怎么给文娇娇送银子。
想着想着,江祁气得又烧了一卷经,头又开始发疼——真是天生克星,连送她银子都得他来想法子。
很快,江祁想到了一件事。
文娇娇那处还有他的一幅画。
江祁要买回那幅画。
然后烧了它。
撕了也行。
然,他很快有了新的问题——费了他一个多月功夫画的,还得他自个儿贴钱。为了对得起这一个多月的功夫,银子总不能少罢。
他是不是有病。
江祁觉得,人不能在不清醒的时候思考太多。显然,眼下他气还没消干净,又吃了太多酒,算不上清醒冷静。于是这事儿便暂且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