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纪时宴捏住她手掌心的那只手泛着滚烫的余温,他说这话时颤抖的呼吸就扑在她耳边,他像是一只恶魔,微微倾身后,贴着她的耳朵问了一句:
“你再说一遍?”
在纪时宴的印象里,闻啾还是五年前那个懦弱又胆小的女孩,她不敢离开他,也不会离开他。
可今天的闻啾却变了个样子,把人推开后,她红着眼睛抽出行李箱,胡乱的往里面塞衣服和行李。她必须要离开他,结束这段令人失望的恋人关系。
纪时宴就由着她收拾,像个木桩子一样的站在她面前,直到她果断干净的把行李箱拉上,他这才不疾不徐的走到房门口,抬手便将房门反锁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大晚上的,去哪儿?”
闻啾推不动他,红着眼圈,抬着下巴骂:“混蛋,让开,你管我去哪。”
纪时宴不动如山,任由面前的女人对着他的胸膛一顿乱抓乱挠:
“只要看不见你这个混蛋,我去哪里都不用你管。”
那只乱抓的手腕被人捏住往前一拉,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纪时宴的右手搂在她的后脑勺上,强迫她贴在自己的胸膛上:“你别闹。”
他的嗓音有些哑,低低的,带着刻意压制的气息扑在她耳朵里,约莫过了几分钟,她这才听到他说了一句:
“如果我冤枉你了,我道歉。”
在她收拾行李的那几分钟时间里,他大概一直在心里想着怎么开口道歉的事情,毕竟是个平日里爱面子如命的人,就是这句“我道歉”也带了几分冷硬和勉强,看到闻啾终于停下来,他把手顺到她的脖子上轻轻揉了揉,解释:
“刚刚醋劲儿有点大,没控制住,大晚上的,外面太危险了。”
吵架归吵架,他的心里似乎还是挂念着她的安危,闻啾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一抽一搭的,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松开握起来的拳头,嘟囔着,骂他:“混蛋。”
她退这一小步,是因为他至少还念着自己的安危,醋劲儿一过,脑子也还算清醒,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眼看着面前那团小火苗总算是灭了,纪时宴也不敢有什么疏忽,牵着她的手走到床边坐下,顺便抬起大长腿,不动声色的把她的行李箱踹到床底下,他凑过去想吻她的额头,却被闻啾歪头一躲,嫌弃的避开了。
她收起了要离家出走那颗心,脱掉鞋子后爬到床上,背对着他:
“你让开,别打扰我睡觉了。”
她背对着纪时宴,手轻轻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暗自和自己较劲,为什么要喜欢这个又直又爱面子的老男人,吵起架来的时候,真是一刻也不想见到他。
等了一会儿,她终于听到房门被人打开的声音,那个人似乎是出去了。
她气呼呼的从床上坐起来,掏出手机,想给米弥发些满腹牢骚的话,不等她编辑完,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这次纪时宴拿了块湿毛巾进来,无情的往她脸上啪了一下,然后使劲的擦了两把:
“脸也不洗,牙也不刷,睡什么睡?”
他原来是去自己的浴室拧毛巾,闻啾感觉自己的脸要被他手上的力度揉到变形,只好放下手机,接过去擦了一两把,等到她抬起头来时,刚刚还一股子醋劲的人终于恢复了往日模样,沉默寡言的盯着她那双哭红的眼睛。
闻啾被他那个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在心里想,他应该还是关心她的,否则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想到给她擦脸,她的手踌躇的在膝盖上摩擦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看向他:
“你总盯着我看什么?”
“没什么。”
纪时宴收回自己的目光,默不作声的将那块毛巾收走。她呆愣的坐在床上,一直目送他关上门离开的背影,然后垂头丧气的想,这人哄人有一套,道歉的姿态却摆的很高:
一块擦脸毛巾,就想把这件事情摆平了?
她不想那么容易就原谅他。
闻啾重新下床洗漱,没有等到他进来打扰自己,这才抱着那只软绵绵的龙猫睡去。
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她做了很多噩梦,喝醉酒的大伯父用小藤条抽她,凶巴巴的堂哥要抢走那把吉他,她仿佛深陷泥沼,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后来她终于被那人唤醒,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后,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楚自己是在云上城的小床上。
纪时宴看了一眼手上的体温计,一锤定音的吩咐:“起来穿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现在几点了?”
“凌晨三点。”
闻啾的嗓子眼仿佛在冒火,又痒又难受,她勉强凑过去喝了口他递过来的水,随便往身上套了件衣服,看她穿的很少,纪时宴又从她的衣柜里翻出一件让她套上,扶着她从床上起来。
闻啾的体质太弱,从客厅走到电梯便已经头冒冷汗,身体发虚。她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纪时宴和司机送到医院的,后来挂上吊瓶,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醒来才发现天亮了。
凌晨六点的医院里,不难听到环卫阿姨推着小车子打扫卫生的动静,那股子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冲进鼻腔里,一下子让她清醒了不少,她巡视了一圈屋子,最后在床尾看到个熟悉的影子。
纪时宴仿佛一个不知疲倦的铁人,他坐在床尾的椅子上交叠着双腿,膝盖上放着今天的早报,眼睫毛垂着,落下一片温柔又深邃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