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封辞呈。
厉北月伸手接过,打开看过,合上后,道:“你要去哪?”
“你为什么看起来不慌不忙的?不意外吗?”
“你胆子这么大,就是将天捅个窟窿出来,我都不意外。说吧,想去做什么?”
肃其羽起身在桌上铺开了宣纸,提起了笔。
肃其羽画了一半,厉北月就瞧出来了,她道:“这是江山图?”
“对,是江山图……在江水里泡着,命悬一线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我在上京做官,就像是泡在大江里,拼尽全力也只能随波逐流……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甘州申屾反后,他们更是按捺不住。不出一年,必起兵祸……乱世将至,我要去闯一闯。”
厉北月笑着道:“你要造反?”
“将军不是也想造反吗?”
厉北月伸手摸摸鼻子,道:“我可没有说过。”
肃其羽画完了图,他道:“我要去锦州,锦州节度使肃洵美是我外祖,我去投奔他。”
肃其羽等着厉北月发问,厉北月却只是盯着图,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将军为何不好奇?”
“其实也是好奇的,不过个人有个人的苦衷,若是事事都刨根问底,多累啊。”
“将军大度。”肃其羽提笔在图中描线,道:“我准备以锦州为点,将北方全部攻下。将军只需南下,先取灺、临两州,再取江东,将南方全部收归囊中,如此,你我平分天下。”
“你有多少兵马?”
肃其羽置了笔,笑着道:“一人,一马。”
“那你还敢口出狂言?”
“我要取半壁江山给将军做聘礼。”
厉北月一掀衣摆,坐在了椅子上,道:“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肃其羽将江山图放在了灯火上燃着了,火光映着他如玉的脸,他道:“我一直在等将军想起我,可我觉得将军是想不起我了。”
“你提示提示?”
“我叫肃其羽。”
“你已经提示过很多次了,很明显,这个线索不够。”
肃其羽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厉北月的身旁,道:“我们是在边关相识的,将军救了我的命后,抓我回了军营,将军夸我貌美,说要将我当成童养夫养。”
厉北月抬手敲敲脑门,仔细回想了半天。
她慢慢眯起了眼,她想起了。
戈壁滩
十五岁的厉北月策马扬鞭,从陡坡之上俯冲直下,陌刀出鞘,流兵纷纷坠马。惊觉的流兵纷纷夹紧了马肚要逃,可马儿未来得及抬蹄,马上之人纷纷坠落了。
她身穿银白盔甲,脸戴狰狞兽面,高坐马上,俯视着浑身是血的少年。
她只是恰好打马而过,又恰好碰见少年被十几名流兵围堵。
流兵都是战败后背主逃出的,惯会作恶。只是,观少年样貌乃是同族,他为何会跨过边境,入异国?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少年满脸血渍,黑眸亮的出奇,他道:“我要去锦州。”
厉北月抬手,陌刀抵在了少年的喉间,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肃其羽。你叫什么名字?”
厉北月收回了陌刀,笑着道:“生的不错,绑回去。”
厉北月伸手捏捏肃其羽的脸,道:“我只是夸你生的不错,我何时说要养你当童养夫了?”
“他们都这样说的。”
“那些兵痞的话也能信?”
“可我信了,我一直等你嫁我,可你……”肃其羽眼中闪过失落,他道:“整整一年,我都在等你找我,和我说话,我日日等你,可你把我忘了。”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找我?”
肃其羽垂下了眸,他道:“他们给我带上了镣铐,将我关在了笼子里……大军拔营后,他们将我扔了。”
因为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竟害得他平白无故被关了一年之久,厉北月牵起了他的手,镇重道:“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轻飘飘的,她知道的,这不够,可逝去的时光无法追回,她欠他的,只能日后弥补。
若是可以,她会用这一生去弥补亏欠他的这一年。
肃其羽摇摇头。
他凑上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握紧了她的手,道:“那时候,外面到处是追杀我的人,因为将军的一句话,我才能被关进笼子保护起来……是将军护着我,我才能活到今日。将军是我的福星。”
被自己坑成这样还能如此豁达,还能这样想。
厉北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追杀你?”
“那时候北寒囯发生了一件大事,先大汗巴/特尔被世仇阿日斯兰杀害,将军可还记得?”
“记得,就是因为这场动乱,兄长才能大捷,后来,北寒屡战屡败,递了降表。”
肃其羽看着厉北月的眼睛,道:“我是巴/特尔的儿子岱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