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天气与北京相差甚远。
冬天的风, 像一把刷子,刷白了整个世界。零下三十度的哈尔滨好冷,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不知不觉又下起了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像是为街边的冰雕穿上一层雪纱。
寒风刺骨,鼻子都要冻掉了。
何享加快步伐,迈着大步往自家小区的方向走。
今年他回来的早, 正是东北最冷的时候,在北京待久了, 乍一回来还真是难以适应。过几日便是春节, 蒋云身体虚弱, 何盛泉负责照顾, 置办年货的任务全部交给他一个人。
进小区以后,他一手攥紧菜篮子, 另一只手裹紧羽绒服小跑起来,走到楼梯口,脚下打滑差点一屁股摔倒。
身后很快传来嬉笑声。
他回过头, 原来是几个小孩子在那堆雪人,还好他最后站稳了, 不然又要出洋相。
爬楼梯到三层,进门之前他看了眼左侧禁闭的防盗门, 不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半个月前, 他与家人落地哈尔滨,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 不是跟朋友同学聚会, 也不是拜访亲戚, 而是他想找到赵雪,谈一谈关于陆染和替他出柜的事。
毕竟是因为赵雪,陆染才糟了不少罪,即便现在他与陆染分手,也不代表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根据右门邻居的描述,赵雪一家居然在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当时他问邻居,搬走的时间。
对方回答他,就是蒋云在北京住院期间。
人无缘无故的消失,或者是迅速搬家,这给何享留了一肚子疑惑。
不过他也没多想,也许赵雪一家人是出于愧疚所以悄声离开,毕竟现在整个小区都知道他是gay,而且传的花样百出。
比如前几日,外面大雪纷飞,蒋云心情不错,穿戴整齐打算出门逛一圈,正巧那天还不算太冷,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围着简淑英送给她的围巾,一个人在小区漫步,绕着花坛走一圈。
回来的时候,正巧有几个妇女在楼道口聊天,蒋云认识她们,偶尔会一起打麻将。
本想上前打招呼,哪知道这几个人一开口就是数落她儿子的私生活,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北京当鸭,榜上了老板才挣那么多钱。
又或者是男女通吃,祸害小姑娘,不要脸。
还有就是同性恋不是好人,特别恶心,还容易得艾滋病,以后离着远点。
......
蒋云要气疯了,黑着脸一脚踢开楼梯口的门,她挺直腰板,抬头挺胸地走进来,平时就是出了名的厉害,那几个扯老婆舌的妇女被她的气势吓一跳,再加上背后说人闲话理亏,一个个猫着腰都要跑。
蒋云抬起下巴,叉腰吼道:“我儿子就是同性恋,就是喜欢男人,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看不惯给我滚!还有,我儿媳妇叫陆染,不认识上网查去,闪瞎你们眼睛!”
话音落,几个长嘴妇一溜烟跑没影。
“妈。”很凑巧,这画面被何享撞个正着。
蒋云这一回头,眼眶都红了:“没关系儿子,她们说话就当放屁了,你别不舒服。”
自从回来,何享可是没少遭骂,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轻抚母亲的背部,搂着人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我真没多想,回家可开心了,倒是你,大病初愈,千万别生气,更别像刚才那样激动,一定要时刻保持好心情。”
蒋云重重点头:“我知道,大不了以后不打麻将了。”
“.......”何享哭笑不得。
还记得,那天进门以后,他对蒋云轻声说:“妈,以后别拿老板的名字当挡箭牌了,不太好。”
当时的蒋云深深看他一眼,最后叹息着点头:“我知道了。”
...
思绪回到现在,何享盯着左侧的防盗门看几眼,收回目光,然后掏出钥匙开了自家的门。
他买了一些蔬菜和海鲜回来,进门以后屋里静悄悄的。
叫了两声“妈”,没人回应,这才想起来蒋云和何盛泉不在家,俩人结伴出门买新衣服去了。
手机记下自己需要买的东西,趁着年前快递还没停,能网购尽量网购,省得大冷天还要出门逛菜市场。
下午睡了一会儿,醒来时父母还没有回来,他不放心打通了电话,何盛泉口气相当不耐烦,告诉他正忙着选东西呢,没空搭理他。
“......”
他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子,委屈巴巴地挂断电话。
下午三点,放在枕旁的手机响了。
与父母通完电话,他觉得无聊便蒙被子睡了,似乎是刚睡着,电话就响了。
看清楚来电显示,他怔愣一瞬,然后勉为其难地接起来:“有事吗?”
打电话的是荣桦,名义上的男友。
荣桦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哼哼唧唧:“享哥,我好想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有事直接说,没事挂了。”何享作势要挂断。
荣桦急忙出声打断:“等一下!你这人也太没情调了,让我把话说完啊。”
何享捏着眉心,叹口气:“你说吧。”
荣桦道:“下楼。”
“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何享问一遍。
荣桦一字一顿道:“下、楼。”
“几个意思?”
“我等你,小区门口,车牌是你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