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 寒风刺骨。何享开着他的黑色迈腾,在乌云滚滚的天色之下,来到医院附近的咖啡馆。
陆染坐在里面等候, 身穿一件黑色风衣, 衣服领口微高,遮住颈部只露出一点下颌,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冷艳而难以接近。
对面的男人风尘仆仆地走过来,等人坐好, 陆染开口道:“阿姨怎么样?”
何享眼里有红血丝,不过脸上挂着温然的笑意:“没事, 就是正常妈妈的反应, 发现我的性取向, 一时间没办法接受, 有点激动,情绪不太稳定, 其他都挺好。”
思来想去,何享还是决定先隐瞒蒋云的病情。说到底,他怕陆染心里有压力, 人一旦有了压力,下意识的会逃避。
逃避的最终结果, 也许是结束。
想到这里,他伤感起来, 一方面因为母亲的病情, 另一方面因为他和陆染不被世俗理解的感情。
“要跟我去医院吗?”他轻声问陆染。
陆染想了想,摇头:“我想阿姨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
“......”他竟然无言反驳。
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 沉默半晌, 很有默契地一同站起身。
相貌出众的他们并肩往外面走, 中途引来不少好奇目光,但他们习以为常,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自在的神情。
到了门口,有阵冷风吹进来,陆染不自觉地裹紧风衣,转头发现何享已经在脱外套。
“你穿的太少了,今天好冷,我把外套给你。”说着,何享将脱下来的外套搭在他的肩膀。
陆染微微偏头,感受身上覆盖一层暖意,连带着内心也暖了几分:“我不冷。”
他把外套还给了何享。
何享又推搡着:“你穿吧,我都要热死了。”
“我真的不冷。”
“你手这样冰,还逞强。”
“......”
因为一件外套,他们在咖啡馆的门口争执许久,好像是找到一个理由,让他们能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一点。
最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陆染抿着唇,嘴角带笑,眼里是温情:“何先生,我会先离开。”
闻言,何享立马急道:“你要去哪里?”
陆染说:“我带汤圆先回夕阳路,医院不如家里舒服,等阿姨状态好一些后,你先带她回家,有些事情急不得,慢慢来。”
何享张了张嘴,鼻尖一股酸涩。
蒋云的病情很糟糕,别说回家了,医生让他随时做好心理准备。
但这话又不能告诉陆染,他掩去悲伤,笑着点头:“好的,媳妇儿,委屈你了,等我哄好妈妈,我去接你和汤圆回家。”
“嗯,我等你。”陆染侧过身子,将头部靠在他的肩膀,闭上眼睛感受他身体传来的热度。
*
天黑透了,蒋云悠悠转醒。
她脸色泛黄,看着特别憔悴,目光有些呆滞,见到自己的儿子,少了些愤怒,眼里更多的是不能理解。
何享坐在病床右侧,手里端着一碗稀饭,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嘴边:“妈,是不是饿了,你一天没吃东西,医生说你可以吃一些清淡的。”
蒋云别开脸,躲过汤勺,颤着声音问:“你知道了?”
话里的意思,是指她的病情。
一年前,她在医院检查出肝硬化,医生让她通知家人,她想了想决定保守这个秘密,私下里按时去医院复查治疗,包括何盛泉都瞒在鼓里。
她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担心,尤其是在外打拼的儿子,知道以后对病情于事无补,反而会给家人徒增烦恼。
现在何享知道了,她隐忍已久的情绪崩溃,突然哀伤起来:“本来我催你找女朋友,就是想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成家的样子,你总跟我说不急,后来我也看开了,感情的事你自己把握就好,只要你自己开心,什么时候结婚都不重要,可是你不能...不能跟男人啊...”
说到最后,蒋云哽咽起来。
“妈...”何享放下汤碗,抽张纸巾帮她擦眼泪,“这些都是次要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身体。”
蒋云边哭边摇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不用管。”
何享急了,怒瞪双眼:“我不管谁管!这么大事儿您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我爸也不知道吧?我们是你的家人,最亲的人,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你给我滚!”蒋云也变得激动万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眼泪更凶了,“你是我的儿子吗?你才有病知不知道!你跟男人在一起,你是怎么想的!”
何享垂下眼眸,平静地说:“妈,同性恋不是病。”
“你给我闭嘴,想气死我是不是!”蒋云见他不知悔改,伤心的捂住胸口。
何享不说话了,抿着唇默不作声。
许久,蒋云哭干了眼泪,坐在床上擦眼泪,情绪难以平复。
“妈,您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何享转身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