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不行的,下去。”
“我真的不……”
“下去。”
寇越最后成功埋下脑袋扑腾,并非真的克服了心理障碍,她纯碎是害怕曲殊同。曲殊同看起来就像个不近人情的教官,他并不能对个体的能力和耐力感同身受,只是面无表情地要求一个口哨一个命令的那种。
在曲殊同的高压指导下,大约半个小时以后,寇越就敢蹬着池壁往前窜了,但具体能蹿多远,要看她一口气能憋多久。寇越在一米水深的区域乐此不疲地蹿动着,偶尔停下来看一看曲殊同。曲殊同的泳姿因为动作标准而格外好看。
馆里的女生越来越多了,在春寒料峭的三月,在最好睡的周日早上,这实在是有些不正常。再独自蹿了几个来回,模糊地听了几句池边女生的絮絮私语以后,寇越回过味儿了。有人在什么群里传了一张曲殊同在游泳馆门口低头刷卡的照片,大家是闻风而来瞻仰小鲜肉学长的。
寇越最开始听到“小鲜肉”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抓着池边甩甩脑袋里进的水,顿悟。寇越大一,曲殊同大五,但两人同岁,所以之于a医大大部分人来说,曲殊同确实是小鲜肉。
所有游泳新手大约都得在换气这个步骤上卡一卡,寇越也没能幸免,脑袋只要一露出水面整个人就沉底。曲殊同不喜欢被围观,渐渐地不再下水了,但大约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忙,没有立刻收拾东西走,蹲在池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指导寇越。曲殊同的指导虽然用词极端简练,但非常专业,寇越在周围女生偶尔扫过来的目光里狠狠呛了几口水以后,在浮力更大的一米五深的水域逐渐掌握了章法。
“曲殊同,我好像学……”寇越嘴里剩余的“会了”在曲殊同的长腿上消失。曲殊同正仰头喝着不知道谁给的酸奶向泳池的另一端走,看样子是要离开了。寇越在水里一跃一跃地前行,同时有些失望地给曲殊同盖了个戳——一个没有耐性且不负责任的教官。
寇越再度来到池壁附近,她整个身体微微前倾,轻轻一蹬池壁,再度游鱼似地蹿出去了。但几乎就在同时,一个高个儿男生速度很快地掠过,没看到她,给了她重重的一脚。寇越就在这一脚的助力下,猝不及防直接从一米五深水域来到了一米八深的水域。但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结果一口气用完,抓不到池边,也触不到底,整个人一下子就慌了。
“噗通”——她其实没有听到曲殊同跳水,是后来自己脑补的。跟着,似乎只是一瞬,曲殊同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寇越脚不着地伏在曲殊同肩膀上咳得惊天动地的,泣涕交错,狼狈到姥姥家了。
曲殊同敛目望着寇越露出的小半截伶仃背脊,半晌也没说一句话。
寇越当天晚上就在校园网的热搜里刷到自己溺水那一幕的小视频了。她当时只顾惊慌,其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此时夜深人静看着视频里曲殊同单臂抱着她一步步走向池边,她突然就满面涨红,一时间甚至不知道下回应该用什么姿态去他的公寓里了。
校园网里大家都在崩溃,问女生是谁,一直翻到四百多楼,有个 “床上有人”的id号码不确定地说,好像是m大外语系的大一新生,那人的评论附了一张图,是寇越在林荫路上疾步行走的照片,虽然是偷拍的角度,但由于光线掌握得好,效果非常不错。
“我公道地说一句,这位学妹长得很漂亮啊。”
“楼上‘公道狗’是不是眼瞎?麻烦去看看泳池里的素颜。”
“喂喂喂,人家素颜也不丑,白皮肤、高鼻梁、大眼睛,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楼上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这样颜值的女生我身边一抓一大把。”
寇越出神地盯着课本封面,半晌,转头去照镜子。虽然没有好的光线,看起来确实没有照片那么好看了,但个别评论是不是眼瞎,她林荫道上也是素颜。寇越愤愤这样想着,点开购物软件,默默浏览各种美妆产品。
宿舍楼落锁的最后两分钟,周韵韵、肖阳、马慧珍东倒西歪地回来了。三个女生都喝了不少酒,叽叽喳喳地在聊今天的联谊——全然忘了之前有志一同的保密。周韵韵洗漱过后醉眼迷蒙里一刷校园网,突然低低叫了起来。
周韵韵伸长了脖子问正在爬床梯的寇越:“喂,a医大的曲殊同是你男朋友?”
寇越闻言一愣,她犹豫片刻,答:“不是。”
她们背着她去联谊,如果她假装自己有男朋友,就能反将她们一军了。但再往深里想想,只是因为一时的好胜心撒谎实在是蠢。寇怀璞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谎言是揭不穿的。当然,他用这种话教育懵懵懂懂小女儿的时候还没有经历生活的羞辱和毒打。
半夜里,马慧珍突然开始上吐下泻,最后一次上完厕所,马慧珍蹲在床梯前,再也爬不上去了。寇越睡觉较浅,是第一个察觉不对劲的。她万分煎熬地在床上翻了两回身,终于不耐烦地坐起。她俯压着床栏正准备问马慧珍“你什么情况”,“啪”肖阳开了灯,周韵韵困顿的声音也在同时响了起来。寇越反应很快地立刻重新躺回去,假装自己并没有清醒过。
四点,肖阳和周韵韵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一起送马慧珍去校医那里。
由于寇越从头到尾装死不理——她们当然不信收拾东西那么大动静寇越能睡得着,寇越跟周韵韵和肖阳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点头之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基本葬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