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使坐在丝帕堆叠的满室馨香之中,有些感慨地说:“听闻郡守廉洁奉公,备受百姓爱戴,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又要慢上几个时辰了。”
霍屹笑了笑:“边郡百姓性情淳朴,不拘一格,等离开郡内就好了。”
陈使说这话其实并没有指责的意思,他发现霍屹比自己说话还要小心谨慎,按理说,一方郡守已经是地方是最大的官,西河边郡又远离长安,说霍屹是土皇帝都不为过,不知为何居然为人这么谦逊。
他正想着,前面驾车的霍小满开口说:“这还不算什么呢,几年前家主刚上任的时候,只要上街,必有年轻女子向他扔花与香帕,车马难行。为家主说亲的媒人踩破了郡守府的门槛,现在都还没修呢。”
陈使饶有兴趣地问:“还有这种事?”
霍小满还想再说,霍屹敲了敲车壁:“小子胡说罢了。”
陈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霍屹确实长得好看,他眼角眉梢所凝聚的清俊秀气,如同长安春末的婉约淡柳,又如茫茫黄沙中孤僻的冷泉白花,令人见之忘俗。
只不过,他身上总笼罩着挥之不去的冷意,仿佛戈壁苍白冷凝的风一样。
他们在路上走了二十多天,一路无惊无险地抵达长安。
霍屹已经有多年没有回来,长安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城门口拥挤着来来往往的商贩和平民。这里是整个大越的权力中心,所有的权力斗争都隐藏在华丽壮美的紫微宫中。
他知道自己回到长安,便是重新踏入了这团深不见底的泥潭。
不过等登基大典结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就会回到河西边郡。再过几年,等北方安定,他便可以上书致仕,带家人回蜀郡,让母亲安享晚年。
他希望母亲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再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离长安越近,霍屹越是紧张,他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不知家里情况如何,侄女今年应该八岁了,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个没牙的小丫头呢。
登基大典要五天后才会开始,他想先回霍家,看看母亲和自己的侄女,之后再去觐见当今圣上。
陈使之前下了马车去城门口打探消息,很快回到马车上,说:“还有几个郡守没有回来,咱们不算最晚的。”
陈使已经打了招呼,他们自然优先进城,霍屹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特权,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
进城之后,霍屹说:“多谢陈中郎一路照拂,我先行回府,陈使要去哪儿吩咐小满就行。”
他说着就要下马车,被陈使飞快地抓住了手腕。
陈使立刻为手上冰凉的触感打了个哆嗦,不过他来不及多想,急忙说:“郡守大人,我知道您想念家人心切,但您回长安,要先与我去宫中复命啊!你可以让家仆先回去报信,宫中的马车早已经为您备好了。”
陈使拨开车帘,外面果然有辆马车已经等着了,高头大马,漆红椆木,一看就是宫中之物。
“圣上在宫中等着你呢。”陈使以为郡守应当为此高兴才是,然而霍屹顿了顿,面色平淡地走下马车,对霍小满吩咐了几句。
霍小满离开之后,霍屹才慢吞吞地坐上宫中准备的马车,陈使没敢坐上去,就在旁边骑马相随。
半路上,霍屹掀开车帘,小声问:“陈中郎,所有郡守都如此安排吗?”
陈使也俯下身,笑着说:“当然不是,霍君,圣上可是迫不及待等着见你呢。”
霍屹默默地放下车帘,自动把这句话翻译成——圣上迫不及待等着找你麻烦呢。
他确实曾任皇子侍读,陪伴过圣上一年。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当时圣上才五岁吧,又能记得什么事呢。
就算以前再怎么好,就算圣上念着幼时的旧情,霍屹也不对皇室之人抱有任何期待。毕竟霍丰年在死之前,也是受先皇恩宠,位极人臣啊。
他垂眼看着马车上的地毯,思索着圣上找他所为何事。从长安进入紫薇宫,这一段路程足以让他理清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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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边郡一枝花石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