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心中一凛,不安惶惶般捉住了她的身心,只得垂首道:“臣妾知晓了,臣妾并无此心,臣妾不与宫婕妤争风。”
萧衍见她垂下眼帘,继续道:“宫氏若是抬举她那宫婢,朕自会成全她,而你,身为贵人,应当避其锋芒,而不是暗地里勾心斗角,谋算后宫……”
顾仪心中蓦然又生出几许酸胀的委屈,她深吸一口气,眨眨眼,“臣妾遵命。”
萧衍将手中丝帕收入怀中。
“坐下罢。”
顾仪再拜:“谢陛下恩典。”才挪到了桌前坐下。
被萧衍耳提面命了一番,顾仪心中着实有些恹恹。
身为剧情工具人,她不得不承认,这几天有点飘了。
以为可以凭借与萧衍连日来的相处,促使他封婉美人。
可她忘了萧衍的人设,他是一个绝情帝王,难为儿女情长所动。
后宫不过是另一个朝堂。
赵婉,封与不封,是恩是宠,是赏是罚,全在他一念之间。
自己频繁搞小动作,不仅不能保住剧情,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怎么办!她是不是就要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夜色幽深,二更鼓敲响 ,亥时已过。
萧衍见顾仪沐浴过后,就独自坐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梳发。
她脸上不见笑容。
这是不快?
他的话说重了?
可他都和她细细讲道理了,她还是不快?
萧衍起身,走到镜前,立在顾仪身后,捏住了她手中的银制梳篦。
顾仪愣住,“陛下?”
只见萧衍接过梳篦,竟然给她梳发。
这是做什么?
是闺中乐趣?
顾仪不好意思道:“臣妾自己梳罢。”
萧衍见她丝缎似的黑发垂下,“是朕梳得不好?”
顾仪对镜笑笑,拿回梳篦,“区区小事,怎么烦劳陛下,臣妾刚才已经梳了许久,早梳好了。”
萧衍看她把梳篦放回桩匣,“陛下,早些安寝罢。”
萧衍眉心微蹙,沉默地入榻。
顾仪见萧衍躺下,就伸手放下了层层竹青床帐。
周遭暗了下来,殿中火烛业已熄灭,唯有惨淡月色照入床帏。
两人躺在一张榻上,同盖一床丝被,肩并着肩,近在咫尺,却一时无话。
气氛甚是尴尬。
顾仪轻轻地翻了个身,面朝里,对着墙壁。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六月十五再重来!
又不是没重刷过!
六月十五,又是一条好汉!
萧衍见她靠着墙角,背影冷清,不禁凝眉。
今日气性这么大?往日里凑趣的话通通不说了?
就因为方才训诫了她?
真如此恃宠而骄?
萧衍扭头看她乌漆漆的后脑勺。
月色微凉,投照进床帏,落在她的肩上,白晃晃一片。
他凝神细看,只见她的双肩单薄,瑟瑟发颤。
萧衍心中一落。
就这般难受么?
他等了许久,仍见顾仪没有转过身来。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你若真想将那宫婢收为已用……在后宫之中用作棋子与宫氏针锋相对……”
顾仪闻言大惊,刚想转身大喝一句“臣妾绝无此念!”,耳边就听萧衍继续道:“朕明日就封那赵婉为赵才人,赐住河洛殿西偏殿……往后她便仰你鼻息,为你所用。”
顾仪愣在原地。
赵才人?
不是婉美人?
赐住河洛殿偏殿?
这和说好的剧情不一样啊!
还有,你刚明明不是说决不让我压过宫氏!
顾仪缓缓翻过身,对着萧衍,茫然道:“陛下,说真的?”
萧衍看她眉心微微皱起,一副犹不敢信的可怜模样,冷然道:“朕自然是说真的。”
顾仪嘴唇动了动,半天憋不出谢恩的话来。
萧衍合上眼睛,硬声道:“安寝吧。”
隔天一早,高贵公公到落霞殿宣旨,赵婉受封赵才人。
赵婉扑通跪地,以额贴地,领旨谢恩,“臣妾谢陛下隆恩!”
高贵公公笑眯眯道:“赵才人,起来罢。往后啊,回宫了,才人就跟着顾贵人,住河洛殿。明日启程回京,才人今日就拾掇拾掇,往寻雪殿去罢。”
赵婉起身,再蹲福道:“谢高公公。”
高贵走后,赵婉先去落霞殿寝殿见宫婕妤。
宫婕妤见到来人,笑了一声,“顾贵人,好手段,才将你借去半日,阿婉便摇身一变成了才人。”
赵婉蹲福,“阿婉能有今日,仰仗婕妤大恩,阿婉必不会忘。”
宫婕妤细观她面目,皇帝能封她才人,想必也有几分缘故在里头。
可顾贵人,真将她这样的样貌放入河洛殿中,聪明反被聪明误,往后有她哭得时候。
“大恩不敢言,惟愿赵才人以后,顺风顺水。若是有朝一日飞上高高的枝头,记着你我主仆一场,有些旧情分在就好了……既让你去寻雪殿,此际就去罢……”
赵婉不敢多言,只蹲身一福,“妾身告退。”
赵婉沿着回廊,往落霞殿后缓步走去,依旧恍然如梦。
皇帝封她为赵才人……
是为何?昨夜她遇见阿衍的时候,他语意冰寒,眼中殊无情意,为何要封她为才人?
是顾贵人求来得?
又是为何?
赵婉心绪烦乱,恩宠突如其来,可她已期盼已久,心中自然欣喜,可欣喜中也裹挟着惊疑不安。
她的行囊包袱还留在杂役房中,她刚走到房门前,就看见门前廊下,立着一个红漆食盒。
她四下张望,看见齐闯的背影将将走远。
赵婉快步去追,“齐都统。”
齐闯回身,见到来人,抱拳道:“拜见才人。”
赵婉低声,说:“齐都统,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