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少年,却沉默寡言,凡事不按常理出牌,自有可怕之处。
陈元明见两个小婢久跪,实在不忍,抚须淡笑道:“起来回话。”
两人起身恭敬的立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
“白兰此时在做甚?”十三殿下问。
“回殿下,昨个她在车上一夜没睡,今个一早又随殿下而去,想来此时困乏难耐,在屋里小憩片刻。若将军有事要问,奴立刻便唤她来。”青草先前看了一眼十三殿下的神色,大约笃定今日不是病发之时,说话颇为胆大。
“不必。”陈元明将军摆手。
此时小婢阿浅见殿下问起白兰想到后院之事,忽然小声的试探说道:“十三殿下,昨天我记得她求的是做官。不过我听见白家夫人说不许她做官,要叫她跟殿下请辞,说她们买房子置地招上门女婿咧。”
陈元明将军大感意外,又是单手抚须笑意盈盈的问道:“怎地,昨夜危急之时殿下竟然被人威胁了?”
“哪里的事,不过是藏到后头车里,想着今日之事未尝可知,她不顾性命折回来救我。少不了要赏点什么,谁知道她极其认真的想了许久,开口便是要办差,还大言不惭的说若是差事办好了,允许她做个小官。”
“这倒是奇怪了,莫说见过,只怕听都是不曾听过的,小小娘子不求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也不问父母姻缘,倒是要谋个小官。”陈元明将军显然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当做笑话一般讲出来了。
“我当时也是愣住了,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应她,后来便出了事,倒是忘记了。不过女子做官,也算不得是大事,若她才华通天,做了官倒是有一样的好处。”十三殿下淡淡的说道,好似那是一件极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这事如此便有些棘手,还请殿下三思。果然给了官职实在是不像话,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若是不给,岂不是叫殿下失信于人?殿下所讲的好处,臣知道,只是万万不可因小失大。”陈元明渐渐严肃起来,似乎极难决断了。
青草和阿浅见依照素日的规矩跪在殿下的案几之前侍候着。
“不如这事先搁置了,也不急于一时。今日已经是耽搁了,咱们明个就要启程,殿下是否还要交代什么?”陈元明见十三殿下不置可否,似是一时间难以决断,便不再催促。
“旁的无事,一切全听将军安排便是了。”
陈元明话说到此处虽然意未尽,但见到十三殿下已经显得极其困乏的样子,便知趣的退下去了。
见陈元明退出来,殿下便松散下来,拿了靠枕歪在一旁,看着两个貌美的小婢,心思缥缈,叫人难以捉摸。
“阿浅,你与她相处多久?”十三殿下缓缓的歪下去,青草见他神色缓和,眉间已经没有淤积的怒气了,慌忙从床上又搬来墨绿色缠枝暗花的大迎枕,放置在殿下身后叠在一起,然后和阿浅一起跪在他的案几前回话。
殿下此时恢复了平和之色,舒展身姿靠着墨绿色的迎枕看着跪在地上的阿浅。
殿下如今口中说的这个她,自然就是指的白兰,再不会有旁人了。
“她,入宫以后被公主殿下派人带过去的时候就和奴在一起。”阿浅细细回想起来。
那个小娘子被几个小黄门带到她屋子里的时候穿着吉服,是一件吉祥纹镶边浅粉色暗花底子五彩缠枝花卉缎面圆领褙子,石榴红偏襟对眉立领袄子,白底垂彩绣敝膝细褶裙,眉宇之间都是傲气。
虽然白兰很是傲气,与宫里其它伺候殿下的侍女也不说话,待她却不错。
若是厨上的人欺辱了她,她遮遮掩掩的回去,总是能一眼被她看穿。
她看穿了便要打到厨上替自己出气,出完气再回来将阿浅数落一顿。
她总是说:“你这样软和没志气怎地行,都叫旁人欺负顺手了,能有好日子?”
……
时日其实不长,但她就是与旁的侍女不同。
“她,如何?”殿下又问。
“她,待奴很好。是个仁义的人。”果真要回话的时候阿浅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甚,只是一双眸子水灵灵的,一把小腰肢往案几旁一跪,就是一个风中摇曳的菟丝花。
“怎地好法?”十三殿下问。
这个时候阿浅彻底变成哑巴一个了,低着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