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送入太师府的当天,满长安城的人都在议论那些个传闻已随着先帝葬入帝陵的宝物,没想到,先帝竟全都留给了永安王。
众人后知后觉,终于想起,当年先帝最疼爱的小辈里,便是李燕沉。不然先帝也不会封年幼还不知根基如何的李燕沉为太子。众人又可惜起来,若是李燕沉未曾伤了腿,这场婚礼,会更万众瞩目。
外头一切纷纷扰扰,都不曾扰乱王府对婚礼的布置。
冷清如无人之地的院落也都被挂上了红绸红灯笼,处处都张贴着喜字,抬眼望去,眼前都是一片热闹的红,将冷清逼退的毫无藏身之处。
红绸随着清风在树梢枝头飞扬,似是树上开满了红花,庆贺着即将到来的婚礼。
树下坐着一人,穿着一身浅浅的月白衣袍,眉眼冷清不似人间,却因着那耀眼的红似是落在他身上,终于给他添了几分喜气,拉他入了凡尘,做这红尘俗人。
他微微抬头,皱着眉看着这一树红花,琉璃色瞳孔倒映,似是装满了喜悦,却又因为他蹙着的眉,而显得矛盾不安。
他已有数日不得安眠,像是在努力抗拒明日的到来,却又带着压抑不住的期待。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
他和月婉的大婚之日。
他在此处静静地待了一个时辰,心中似有答案即将破茧而出,解除他一切疑惑。
王肆找了许久,终于找着他,此刻也顾不上他沉思时不喜被人打扰,忙上前去,“主子,您怎么在这儿,叫奴才好找。”
他的思绪霎时犹如丝线从中断开,那扰的他这些日子日日不得安眠的疑惑和烦躁,依旧不得所解,一想到此,他看向王肆时,便多了一丝恼怒,“何事?”
王肆装作没瞧见,笑开了来,“喜服送来了,正好现在再试穿一回,好看看还有何处要改。”
李燕沉瞥了他一眼,“按着身量所裁,何须再试一回?”
却又很快否定了这个答案,“罢了,试试也无妨。”喜服这一辈子,也只会穿明日这一回而已,是该试试。
王肆含笑,上前推着轮椅,一边同他说着明日的安排。
不知是圣人怜惜嫡子腿脚不便,还是为何,明日大婚,流程精简了许多,王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力求每一步流程都能达到完美。
说着说着,王肆说起了特意打听来的太师府趣闻。
“对了,奴才听说,王妃娘娘的三位兄长,都想亲自背王妃娘娘上花轿送嫁,连着比试了好几场,二少爷终于赢得了这机会。”
“听说,他被太师府其他两位郎君追着满院子打。”
李燕沉安静的听着,不知为何,光是听着话语,眼前就能浮现出一幕幕画面,月婉大约会站在廊下,看着她三位兄长打闹而眯着眼笑开怀。
一想到此,他紧锁的眉头终于松动。
月婉哭笑不得看着眼前,因为脸上不小心撞了柱子红了一块的兄长。
陆长愿很难过,非常难过。
甚至难过到眼中泛泪,“妹妹,我明日不能背你上花轿了。”他伤的是脸,如何能在亲朋好友的面前,背着他妹妹上花轿呢,。
月婉拿着药膏,揉散开来,给陆长愿揉着伤口,“谁叫阿兄不看路,日日都走的路,竟会撞了柱子。”
“还不是大哥,掰腕子输了我,就来追着我打!”
月婉手上用了力,陆长愿忍不住疼,“嘶!”
说来,三位兄长中,她自是与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更为亲近,可是大伯家的两位哥哥对她也很好。若不是她阿兄非要在旁人面前炫耀,也闹不出今日这事了。
“你可别胡乱编排大哥了,大哥多沉稳啊。”
她瞧着陆长愿脸上红红紫紫,觉得好气又好笑,“那阿兄今日记得多敷脸,明日若能消了肿便看不大出来了。”她是不介意阿兄顶着大花脸给她送嫁,只是阿兄不肯,说这样便会叫人笑话。
陆长愿若有所思起来。
明日就要大婚了。
陆家人人都紧张不已,满府的人,都在尽然有序的做着最后的准备。
月婉坐在廊下看旁人检查着喜字有没有贴歪,她瞧着住了多年的院落,这里一草一木她都熟悉不宜,闭着眼睛仿佛都能知晓哪处放着什么。
能嫁给燕沉哥哥,她当然是满心都是欢喜。
可是就要离开家了,临别时却又生起了浓浓的不舍。
这是她未出嫁时在家的最后一晚。
她去了正院,陆太师正在同老夫人说话,见她来,二人也不意外。
陆太师神色还算正常,只叮嘱了她一句,“陪你祖母说说话便回去歇着,今日要早些休息,明日还得早起。”说完这话,陆太师背着手,晃晃悠悠出了院门,说是去书房整理函件。
老夫人叹道:“你祖父这是舍不得你呢。”
说完,老夫人张开了怀抱,眼中含着热泪,“快过来,让祖母再瞧瞧你。”
月婉何尝不知道,她祖父感情含蓄,不会同祖母一般,将不舍得话一遍又一遍的同她说着。
过了许久,老夫人放开她,不舍道:“去陪你祖父说说话。”
月婉点了头,轻轻敲响了书房的门,陆太师语气淡淡,“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