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是新官上任,搞花样。”
一个稍微有些文化的人反驳:“不是新官上任,搞花样。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三把火,也太虚了,搞这些干甚么。怪虚伪的。”
……
这些话,毫不例外地传到了卢秀生的耳朵里,又多又杂,声音还越来越高。
这些恶意,纯粹而浓重。积赞不满此刻全向卢秀生驶来。
站在茶肆旁边的张怀志,封书都为他捏了把汗。
封书甚至想冲上去,揍那几个说的凶狠的汉子。只是被张怀志拉住了。
他打量着,这个比自己还直白还要直愣的青年。张怀志心情紧张,眼里又闪过复杂的情绪。
江芙站在人群里,静静看着众人情绪愈发高涨,恶意愈发明显。
这一回,她没有出手做什么。
作恶的不是卢秀生,但是善意的他,现在要承受前几任制造的恶意。
但是没有办法,他想在岭南开创一番局面,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必须要承受这一切。
卢秀生压抑住内心委屈,暴躁。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也是穷苦人家。我爹妈去的早,我与妹妹相依为命。她很早就懂事了,刺绣干杂活供我读书。”
大家停了下来,有几分好奇,这位新任知县的过去。不是同情,只为好奇。他们哪一个拎出来,都有黑暗惨淡的经历,甚至现在都没有走出去。
他继续撕开自己的裂口,道:“有豪强要占了我妹妹,我妹妹不从。那个富家少爷短命早去了,可没想到他要死了,都不放过我妹妹。”
众人听到富家少爷,抢占亲人,多少有些感同身受。他们很多不愿养女儿也就是为了防止地方豪强,抢夺了去。
不过纵使他们没有女儿,那些富人也抢他么的水田,宅基地。
根本无人为你做主。
“他吩咐家人,要我妹妹生殉。”他眼圈红了,“我外出游学,我唯一的至亲亲人,就这样被被活活钉死在棺材里。”
他大声道:“所以,我一恨贪财占地,二恨抢人作恶。我绝不做这样事,否则我九泉之下的妹妹,如何安息?”
他忽然举起玉佩:“我无亲无挂无欲,只有一片赤诚。让其他人不再遭遇的我的事。”
下一秒,玉佩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卢秀生踉跄了下,忍着悲痛道:“这是我父亲临终前,留给我的。他说是传家宝,价值千金,希望我是有麒麟般的才华。”
众人惊愕,那他甩了玉佩。
江芙手指滑动,只见天上乌云聚拢,轰隆隆几声雷。吓得众人差点掉了魂。
“县令老爷,砸了他父亲的东西……这是传家宝,要遭报应。”
仰望天上紫雷,卢秀生有瞬间的茫然:父亲,您也在责怪孩儿吗?
他想过若要做成这事,只怕要受千夫所指。可这只是刚开始。他竟然有些顶不住了。
台下一双清明的眼睛望向他。
卢秀生回望,这双眼睛实在特殊,清亮理智,没有愤怒,平静之下反而隐含温柔鼓励。
是江道长。
卢秀生笑了,纵使千夫所指,也有懂他,支持他,有何惧怕。
他发下了那个昨晚,就想好的誓言:“我若不做一个好官,就犹如此玉佩,粉身碎骨。”
众人皆惊了,他们也是听到,别人说这个新知县,审案公正,甚至还要开渠俢路。但他们惯性认为,这人三分钟热度,要么就是新花样的敛财。
没想到他竟然敢发下这样的毒誓。
江芙结了个印,念:“收。”
“天晴了!”有人道。
云散雷收,天空湛蓝,甚至比一开始还要明朗。
江芙道:“一定是上天认可了,卢大人真诚仁爱。”
此话一出,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很多开始同意这个说法。
卢县令砸了父亲的玉佩,上天生气了,但是他以玉佩明志,上天认可了。
上天都认可,愿为他收雷放晴的人,怎么不是个人,怎么不是个好官。
“卢大人,我相信你。你是来我们住持公道。”
“对,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地跪下:“我们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没有老婆,没有孩子,没有田舍。”
卢秀生终于露出笑容,他以这般近乎伤害自己的行为,赢得了潮州民众的信任。今日的之言行,只会在百姓口里越传越广,他打开了岭南局面的第一步。
他忙下台,扶起那个老人:“大爷,我到了这里,就是要做个。”
他扶着老人,站在民众中间,道:“我想开渠引水,修路,诸位兄弟能否帮忙?官民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