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见到这些人向自己行礼,心中虽然腻歪,但也不好表露出来。
“长安侯别来无恙。”
“王司徒别来无恙。”
王朗轻轻的哼了一下,问道:“长安侯不呆在长安侯府,到这大理寺来作甚?”
曹丕轻轻一笑,说道:“王司徒不在司徒府,来这个大理寺又是作甚?”
“这是长安侯心里清楚的事情。”
王朗的语气已经有些发冷了。
曹丕也是变冷了,眼神刹那间充满着杀气。
“这也是王司徒心里清楚的事情。”
两个人争锋相对,除了刚开始行礼的相互谦让之外,其他的不管那一句话,都是充满火药味的。
“长安侯如此做,欲意何为?”
“那之前王司徒如此做,又是意欲何为?”
“你这是报复?”
“报复,若说是报复,那算是罢。”
王朗却是仰头大笑一声。
“若是报复那恐怕长安侯的一番计算就要失策了。”
“王司徒慎言、”
慎言?
王司徒笑声不止。
“你嫁祸与我儿,说是杀人,但此事却非我儿所做,所谓真相永远都会大白的,而你儿曹叡,却是真真闯了司马门,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王朗这句话没问题。
但并不是每一个真相都有大白的机会的。
“按汉律,杀人者偿命,这一点王司徒不会不知道罢?”
王朗听到曹丕的这句话,脸色却是没有变化多少。
“父母殴笞子及奴婢,子及奴婢以殴笞辜死,令赎死。”
王朗说的是汉律中的一条。
曹丕听到王朗这句话却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可那人非是你东海王氏奴婢。”
汉代有奴隶,主杀奴隶,当然不用受刑罚,但是那个人不是奴隶。
他是良民。
曹丕没有让王朗继续说话,而是用很快的语速说道:“贼杀人、斗而杀人,弃市。其过失及戏而杀人,赎死;伤人,除。”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说,故意杀人的,弃市斩首,不是故意杀人,而是过失杀人的,可以从轻处理,也就说不用死。
“而令郎很显然是斗而杀人,理应弃市。”
王朗冷哼一声,说道:“斗而以刃及金铁锐、锤、椎伤人,皆完为城旦舂。”
所谓之城旦舂,是中国秦代、汉代时期的一种刑罚,属于徒刑。
城旦是针对男犯人的刑罚,其意思是“治城“,即筑城;舂是针对女犯人的刑罚,其意思是“治米“,即舂米。
男女差役的分别却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可以因应情况而调整的。在汉文帝刑罚改革以前,城旦舂是无期徒刑;改革后,刑期最高为六年。
曹丕脸色未变,说道:“这非是伤人,而是杀人,这一点,王司徒如何说也无用。”
“令郎纵马司马门,按律当枭首,不知长安侯以为如何?”
听到王朗这句话,曹丕的脸色才微变了一下。
“汉律如此,但我儿并非纵马闯了司马门,那擅闯司马门者,只是与我儿相肖而已。”
“可那车马却是你长安侯府的。”
“奴仆疏于看管,让马车被贼人所偷。”
王朗呵呵冷笑,说道:“如此疏忽,那长安侯的性命可是堪忧啊!”
对于王朗的嘲讽,曹丕脸上也只是笑了笑罢了。
“王司徒在门口站了如此久,也该去见一见你儿子罢了。”
曹丕对着王朗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朗重重的哼了一声,摆了摆衣袖,直接进入了大理寺。
进了大理寺,王朗即没有见到大理寺卿,也没有见到大理寺丞,最大的官职居然是狱吏。
所谓狱吏,相当于典狱长一类的官职。
换个合适的比喻,这相当于总理去了公安部,最后只见到某个大队的大队长一般。
王朗心中憋屈无比,不过他也没有为难这个狱吏。
这不过是被迫顶上来的替死鬼罢了。
对于这样的小人物,王朗还不屑于应对他。
在狱吏的引领下,王朗在重重叠叠的大理寺狱中见到了王肃。
让王朗轻轻舒了一口气的是,王肃看起来虽然狼狈,但是身上并没有伤痕。
也就是曹丕没有对王肃上刑。
王肃见到王朗过来,连滚带爬的到狱门处。
“父亲,父亲...”
王朗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说道:“区区牢狱之灾,便让你如此,为父平时是这样教你的吗?”
听到王朗这句话,王肃看了自己现在的模样,脸通的一下红起来了。
当然此时他脸上的污秽自然看不出他脸上的通红。
“父亲快些将儿子从这大理寺狱带出去罢,那洛阳侯便是死在这大理寺狱的。”
连洛阳侯都能死在大理寺狱,他小小王肃自然更可以死在这里。
这也是王肃会如此慌乱的原因。
“别慌,你将之前的事情仔细与为父说来。”
王肃点了点头,将之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王朗。
听到王肃的话,王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如此好色,难怪会被长安侯算计。”
“父亲,那孩儿如今该如何?”
王朗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按照长安侯的话来说,你便是故意杀人,而故意杀人便是死罪。”
“孩儿没有。”王肃赶紧大喊道。
“为父当然知道你没有,但有时候真相并不是那么重要,譬如现在,若是长安侯一定置你于死地,为父确实没有办法。”
“父亲救我!”
王朗眼神有些复杂的摸了摸王肃的额头,安抚道:“你不需要担心,为父不会看着你死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事情为父绝对不想经历。”
听到王朗这句话,王肃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还请父亲快些将儿子从这大理寺狱带出去。”
王朗点了点头,只是眉眼间却是有一些失望之色。
这与他心目中的王肃不一样。
出了阴森森的大理寺狱,外面的阳光照射在王朗的脸上,居然让他感到有些刺眼。
他看着远处轻笑的曹丕,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只是这笑容,更多的是苦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