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南看着那条狗的眼睛,狗只是动动耳朵,没有掉头跑掉。但是它背部的毛有些炸起,像是随时准备攻击。
蹲下的动作还是很缓慢,屈南先把运动包的拉锁拉开,方便拿东西。几秒后,他开始靠近这条狗,蹲着一步步过去。一人一狗中间空着的距离开始缩短,但每一次都留出空余时间,让这条狗去适应。
像消磨时光,十几米的距离,大概用了十几分钟。那条狗做足了准备要跑,但是又像好奇,想看看这个长期给它送水送罐头的人类到底要做什么。
三米、两米、一米屈南不断地靠近,每一次的试图接近连呼吸都减慢了,不敢用力。离得越近,他越能闻见附近垃圾桶的腐臭味,还有这条狗身上的臭味。
狗在还剩下半米距离的时候完全抬起了头,目光凶狠起来。
屈南的速度加快,手臂用跑步冲刺似的气势,掐住了它的后脖子。
狗开始疯狂甩头,它很大,体型已经超过正常的秋田犬,屈南只好更用力地压住它,压住它颈椎的骨头,手指像一根牵引绳,去寻找它毛发里的东西。
别动,别动,别动他对狗这样说。狗肯定听不懂,挣动只能更剧烈,屈南只好再用力气,将狗的脖子死死摁在地上,让它的下颚完全贴合地面,起不来。
巷子口有人走过,随意地一瞥又快步跑开了,以为后巷里有人要杀狗。
狗开始叫了,试图将嘴部翻过来。因为它是尖嘴犬,一旦翻成功,屈南的手腕大概就保不住了,所以只能用尽全力,仿佛这一秒就要把这条狗掐死。
叫声越来越大,可屈南听来却很凄惨。它不是想要伤害自己,只是害怕,否则不会在想要咬人的时候哆嗦得这么厉害,后腿完全爬不起来,仿佛人类的触碰对它本身就是一种伤害,连抚摸都不行。
左手用尽全力地扼制它,压得它喘不过气来,叫声开始出现呼噜呼噜地抽气声,显然是有些窒息。可是都这样了屈南还是没有松手,只是用右手在它颈毛里寻找什么。
一个已经旧得不能再旧的项圈,显然是它小时候戴上的。随着体型变大,项圈却没有更换,已经勒进皮肤里。摘下来之后,项圈的内层全是血,像是揭下来一层皮。
就是揭下来一层皮,皮革和它的肉已经长在一起了。
没事了真是好姑娘。屈南说话很轻,但是手下的力道却像个无情的刽子手,上药过程不能退缩,否则它以后就再也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了。右手将旧项圈扔得远远的,再伸进运动包,又像在找什么。
一小瓶酒精,就是体育生有时候会备着的那种医用酒精。
用牙咬开胶皮瓶塞,屈南将整瓶酒精浇在它颈毛上,狗立刻开始蹬地,指甲都抓劈了,像呼吸困难,马上就要死掉。叫声也变了调,从刚才的恐吓变成哀嚎。
大部分酒精洒在颈部,剩下的全部洒在它左耳外侧。因为没有吃消炎药,伤口已经溃烂发黑,再过不久就要招苍蝇了。
伤口沾上酒精的一刹那,这条狗朝着屈南龇出尖牙。等整瓶酒精洒完,屈南立即放手,同时将手臂甩着收回来。狗顺着他的收手轨迹扑了一下,没咬到,转瞬之间改变方向,掉头跑开了。
这一次,屈南拎起身边两个包,跟上了这条狗的逃跑轨迹。
主教学楼的外侧楼梯6层,陈双贴着墙坐,将脸埋在臂弯里。原本只是想跳一下,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事,被嗤笑的感觉已经浸到了骨子里,让他坐立不安。可是再不安也只能自己咬牙忍着。
疤瘌脸,疤瘌脸,疤瘌脸
眉骨底下疼,从早上就开始疼了,陈双也不管不顾到底伤成什么样,反正有刘海儿遮着,别人也看不到。
坐了不知道多久,他都睡着了,怪只怪这一面刚好是西晒,有足够多的阳光温暖他的后背。醒来时,不舒服的姿势带来一阵头晕目眩,陈双深呼吸几次,才确信自己刚才真的是短暂睡着了。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上楼梯的脚步声。
是谁?陈双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怎么这鬼地方也有人来啊?脚步声越来越近,缓慢又坚定地踩着金属台阶,带有非常笃定的情绪朝上走,好像已经知道上面有人了。
陈双揉揉眼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来。妈的,凭什么啊,凭什么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个休息的地方还和别人撞上了?一会儿等那人上来就轰他滚蛋!
陈又又?你怎么会在这里?踩楼梯的脚步声停了,那个人从下面走上来,停在了陈双的面前。
陈双的眉头瞬间舒展,只是缩了缩,往墙面方向靠得更紧。怎么是你啊?
我以前就喜欢在这里晒晒太阳,因为这面墙的西晒特别好,睡觉很舒服。屈南斜挎着自己的运动包,手里还拎着一个,一步三节台阶地迈上来,直接坐在了陈双的旁边,只是我不知道你也在这里休息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是打扰了,可陈双还是摇摇头,闻习惯了柠檬味,确实挺好闻的。
没打扰就好,那我就坐你旁边了。屈南笑着放下包,没想到你和我都喜欢一个地方,看来还挺有缘分的。
缘分?陈双又摇摇头,这个地方是自己偷偷看顾文宁训练的地方,没人知道。
你看,那是咱们学校的主训练场。屈南往前指了指,我很喜欢从这里往下望,特别是到了晚上。白天的训练场其实没什么意思,不好看,到了晚训开始的时候,顶棚和所有高架大灯亮起来之后才漂亮。咱们学校的大灯也是定制的,你见过么?
大灯?陈双再一次摇摇头,以前自己只在白天偷偷来,又没参加过晚训,原来主训练场是有灯的。屈南就坐在自己的左侧,空荡荡的金属楼梯只有他们和灰尘,陈双开始放松肩膀,好像回到了他的秘密基地里。
那下次我带你晚上来看吧,白天真没什么可看的。你见过一次晚间的,就会忘了白天的训练场什么样。屈南说,暂时不提他刚刚逃跑的事,你等等,你左眼皮上有一道口子,好像在渗血。
什么?陈双一哆嗦,哆嗦的同时已经伸手出去,压住了屈南想要伸过来的手。
我说,你的眉骨下面有伤。屈南轻轻地说,强硬地掰开陈双的手指,那道伤口再不上药就严重了。陈双立刻站起来,又被屈南拉回来,两个人的手黏在一起,像分不开。
妈的滚啊!陈双立刻像害怕失去力气那样推搡他,带有报复性质地瞪过来,来势汹汹。推搡间,金色的刘海儿被风拨开了。
底下是一双冷水淬炼过的眼睛,没有阴冷,只有颤抖的睫毛,和含着凶狠的眼神。天生茶色的瞳仁润在凶狠里,像一块儿太妃糖。他的手指还抠着屈南的手腕挣扎,修剪干净的短指甲狠狠掐进了屈南的皮肤当中。
屈南也用力地掐住他的腕口,
你有伤。屈南没有退缩,反而逼近,近距离下观察他的伤口,用呼吸和气味将陈双逼到无路可退。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中遇到危险的流浪动物不建议靠近,屈南已经挨过咬了。如果遇上需要帮助的流浪动物建议交给专业人士,特别是攻击性很强的,切勿靠近。
屈南:我偏要靠近!(挨咬)
第22章 胎记
金色的刘海儿在屈南的手指缝隙间,很柔软,像植物没法招架冰雹,被打得低了头也只能低了头,只能等待风停雨住才能缓一口气。
滚陈双顶着那张生人勿近的野性脸孔,嘴硬声软地骂他,脖子像再也经不起折腾,变得整个发红。喉结都在打颤,好些骂人的话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