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韩秀峰挪了挪屁股,苦笑道:“那些个被县太爷赶出县衙的生员不服气,先是告到府衙,见府台迟迟没给他们个说法又闹到了道署,道台不想得罪全川东道的生员,就找了个由头上呈制台衙门把那个县太爷给革了。”
杜三咋也没想到一个县太爷就因为这点事掉了乌纱帽,忍不住骂道:“那帮秀才也太无法无天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谁让人家是读书人呢。”
“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们算个锤子!”
“大哥,这话在我跟前说说没事,千万不要在别人跟前说。现而今当权的全是文官,镇台见着道台都得恭恭敬敬,见着制台都得跪拜,都得自称卑职,你可不能得罪他们。”
“这是自然。”
……
与此同时,下午抵达蔺市驿的周知县,正在驿站上房里写知会地方官员的公文。一路之上不晓得写了多少次,格式和内容早熟记于心,抬头都不用改,只需要改一下落款。
刘三捧着蜡烛,小心翼翼地说:“老爷,二爷从这儿走前托码头上的脚夫留了个口信,丁二以为那脚夫是个骗子没让靠近,我刚才去码头上察看才晓得有这事。”
“什么口信?”
“二爷说姓韩的晓得我们发现了他的行踪,生怕被我们追上,跑得比兔子都快。为了逃命,连命都不要了,竟敢夜里行船,大前天他们是深更半夜到这儿的。要不是重庆府衙兵房经承的书信,驿丁都不会让他们进来。”
周知县放下笔,紧锁着眉头问:“他怎么晓得的?”
“开始应该是猜到的,不过现在肯定晓得了。”
“少卖关子,他到底怎么肯定的!”
刘三下意识回头看看门外,苦着脸道:“老爷,这里是重庆府的地界儿,他老丈人又是知府衙门的经承,这一路上的驿站谁敢不给他面子。二爷打探到他前天夜里到的这儿,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从石门驿赶过来报信,他一接到信儿就落荒而逃。”
周知县本以为有心对无心,应该能逮韩四一个正着,没想到韩四居然晓得了,不禁问道:“还有吗?”
“二爷说他跟重庆镇的一个千总在石门驿烧黄纸拜了把子,那个千总跟他一块上的船。不过没什么大不了,那个千总好像也是去京城补缺的,不但手下没兵,好像身上还没几个钱。”
“那个丘八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担心的是韩四。”
“老爷,韩四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儿又不是在巴县,再说他这会儿估计已经跑到了夔州地界,二爷只要能追上,收拾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谁是谁的菜还不晓得呢,”周知县越想心里越没底,抬头道:“他既然晓得我们在追,一定会想怎么应对。吏滑如油,他这样的最难对付,你二爷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刘三忐忑地问:“那怎么办?”
周知县沉思了片刻,阴沉着脸道:“怨我,忘了跟你二爷交代若三天内没追上就不用再追了,搞得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老爷,这个人事怎么尽?”
“你现在就去码头找条船,天一亮就动身去追你二爷,看能不能追上,看能不能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