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滴滴答答沿着屋檐落下汇成一流,在廊前形成一片雨幕。
远山是雾蒙蒙的,近处新绿过分可爱,窗外送来一阵风,混合着湿润的水汽和清新的草木气息。
楹酒这些日子不是在国子学上课,就是在户部看往年的卷宗,度支主事安排了这处清幽院子给她,还有个年纪挺大的老仆,让她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
老仆姓周,眉眼冷厉,腰上系着卷宗库房的钥匙,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是对楹酒也算有问必答。
看完今日的份额,又处理了几件杂物,楹酒看了看时辰,打算回府。
谁料在官邸门口被人拦下,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童,见楹酒领着婢女出来,对她恭敬行了一礼:殿下万安,我家主人有请。
是韩遗的人,楹酒有几分印象,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没空。
小童有些为难:可是公子说,他是向您谢罪的。
楹酒挑眉,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哦?
韩遗请她去的地方并不远,就在隔壁两条街上的千里阁,是处不错的酒楼。
挑的是二楼靠窗的雅间,临靠水畔,楹酒一落座,就看见韩遗笑眯眯给她倒了杯茶。
如今楹酒已经很能沉得住气,面对韩遗半天不说正事的态度,依旧冷冷淡淡的。
菜肴一道道上来了,差不多是按照楹酒口味来的,楹酒尝了几筷子,漫不经心敷衍着对面男人。
见她这幅样子,饶是韩遗也忍不住改观,他年后就不去国子学授课了,因此见楹酒的次数少的可怜。
旁人都以为他俩掰了,这一点也不稀奇,所有人意料之中。
只是韩遗未曾想到,楹酒这样绝情,年底他不过忙了些,没怎么关注她,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寻不到她人了——赵祁夜把她保护的很好,他几句找不到任何机会。
年后就更没有机会了,小公主压根不愿意见他,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韩遗数数日子,楹酒已经快半年没有理他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韩遗真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没有消气。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恩断义绝的样子,韩遗终于坐不住了。
多谢你为五哥寻了太医。韩遗柔声道,这件事他一直知道。
楹酒慢慢嗯了声,夹了一筷子笋,细嚼慢咽。
韩遗见她这样,简直无语至极,但又不得不耐下性子跟她说话,结果反应平平。
楹酒吃的差不多了,搁了筷子,对他道:若是为这事,韩相不必多谢,举手之劳罢了。
韩遗望着她平静的面容,心里拿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态度,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到底跟谁学的?
他幽幽叹了口气:殿下果真对我一点怜惜之意都没有了吗?
楹酒心里翻了个白眼,对他道:韩相说笑了。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韩遗暗自磨牙,等着,等落到爷手里,爷不弄死你。
我知道酒酒还是为那件事生气,但是我也是没办法,韩遗俊脸带了丝委屈,狭长的凤眼满满的情意,好似他有多受伤一样: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也是替人受灾。
这是暗示她,鸾凤阁那件事他是替人背锅——这一点楹酒早就想明白了,因此没什么反应。
韩遗伸手想握住她的手指,却被她躲过。
楹酒淡淡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若是故意为之,你不会带我走。
真要害她,不用自己替她解毒,真要想睡她,不用花这么大力气。
韩遗眉目含情,眼神带着轻愁,说道:殿下要我怎么做,才会原谅我?
他这样低声下气,和之前那样高傲自大完全是两样,楹酒心道,凤澜师兄说的还是很对的,对付这些狗男人,不理他就行了。
楹酒笑了,怕自己得意的表情被看出来,便装作低头喝茶的样子。
鸾凤阁背后是韩家,你的族人和我有什么旧怨,我也懒得追究了,韩相既然姓韩,就知道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也没什么差别。
韩遗愣了一下:这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吗?
楹酒放下杯子:你已经解释过了。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就在楹酒耐心快要用完的时候,韩遗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一样,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这件事却是是韩氏参与,但是用这样的法子,也不是打算置殿下于死地……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不是韩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