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不由奇道,“柳阿监?”
柳如月也不客套,走上前开口便道,“我原是昨夜便想来找夫人一趟,听说世子改了主意才未去打扰,怎么安家郎君说,今日咱们还是要分开来走?”
琉璃怔了一下,心里涌上了几分歉疚——自打进了敦煌,柳如月便轻易不露面,她竟也把这位柳女官忘了个干净如今商队走大海道,几个胡婢都已留在敦煌,她一个女子与那么多陌生男人日夜在荒原同处,的确有些不大方便,可是若带她与麴崇裕一道走,似乎更是不大说得过去,更别说那位麴世子本来便有些古怪,如今又多少得罪了他,日后在西州还不定会有怎样的一番困局,又何必把她搅进来?
柳如月见了她的神色,忙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库狄夫人请放心,如月和小芙虽然久在宫中,却并非弱不禁风之人,一路上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琉璃苦笑道,“阿监见谅,此事却不是琉璃怕麻烦,实在是有些不便之处,我家表兄最讲信誉,既然答应将阿监带到西州,便不会食言,你跟着商队走,路上虽然艰苦些,日后却会少几分烦扰。”
柳如月不由默然,她在宫中十年,什么勾心斗角没见过?这几日也暗地里留神看过,想来麴家本是高昌王室,在高昌经营了一百多年,如今又是龙回大海,对朝廷派来的官员只怕不会那么推心置腹,说不定日后会有一番龙争虎斗。只是,她来西州本是一场豪赌,找不找得到他,是否能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后能不能在西州立足,都是未知,如今的情势,或是自己去碰运气,或是把赌注压在裴氏夫妇身上……
她本便是杀伐决断之人,立时便拿定了主意,声音更低了几分,“夫人的意思我都明白,如今的情势我也略有几分猜测,或许差不太远。夫人原是好意,只是如月日后仰仗夫人之处甚多,愿一路追随夫人左右,为夫人分忧”
她看着琉璃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琉璃不由有些愕然,刚想开口,柳如月已转身便走到裴行俭面前,深深的行了一礼,低低的说了几句,又扬声凄然道,“奴归心似箭,请长史成全”又转头看向琉璃,“夫人,非是奴厚颜,如今让奴单身一人与商队同行,实在不妥,这名声传出去可如何是好?请夫人体谅”
她的声音清婉,又带着几分哀怨,莫说院门口的人纷纷看了进来,后面也有好几个人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裴行俭目光深沉的看了柳如月一眼,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琉璃,“柳娘子所虑甚是,你看……”
琉璃简直想捂着额头长叹一声——不要演得这么狗血吧?她还未开口,小檀最是快嘴,见这柳如月突然来了这样一出,忍不住大声道,“你这娘子好没道理在凉州时便是我家娘子好心才容你与我等一路,你若是不曾换了安家商队,还在康家商队中,难不成也不肯与他们一道走大海道?怎地就成了我家娘子不体谅你”
裴行俭脸色一沉,“不得无礼”
柳如月忙道,“康家商队里本有女眷,我在凉州相求时,也是看在队中有女眷的份上,如今却成了如此……奴单身一人,也不知父母兄长是否还在,处处不得不当心一些,还请长史和夫人怜悯一二。”
琉璃怔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裴行俭已淡淡的道,“这位娘子,你去把行囊收拾下来,我们这一行几十人,怎么也能容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
柳如月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颤声道,“多谢长史成全,多谢夫人成全”向裴行俭行了一礼,转身奔了出去,不大会儿便和小芙一人抱了一个被囊进来。门口顿时嗡的一声议论开来,安十郎从外面排开众人走了进来,皱眉道,“这位娘子是何道理?安某何时说过不带娘子去西州?”
柳如月敛眉点头屈了屈膝,“安家郎君,多蒙一路照顾,奴的旅资已付,就此告辞,生死与安家郎君无涉。”
安十郎不由愕然,“此话怎讲?”
琉璃皱眉挥了挥手,“表兄请先行吧,赶路要紧,莫耽误了时辰,着实不值。”
安十郎看了看院子,实在不大明白怎么转眼间闹了这么一出,怔了半晌只能一跺脚,转身大声道,“咱们走”
院外马嘶驼铃之声顿时响成了一片,院里裴行俭负手站在院中,神色颇有些肃然,琉璃和小檀、阿燕远远的站在一角,柳如月和小芙则站在外院门口不远处,一时无人开口,气氛颇有些尴尬。
好容易外面的驼铃声越行越远,一片寂静中,突然有人笑道,“夫人还在院中么?快随飘飘进去歇上一歇,飘飘还有好东西要送给夫人……咦?”穿着一身大红色胡服的风飘飘从里面的门中一步跨了出来,看着院子里这副情形,满脸的笑容都变作了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