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垂下眼帘,心里又是愤怒又是难过,半晌才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用最平静的语气道,“你出去我便吃。”
裴行俭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看着被*脆利落关上的木门,琉璃慢慢走到食案边坐了下来,白色粗瓷碗里漂浮着葱花和圆滚滚的馄饨,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入嘴热热的,却吃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饶是如此,她还是把这一碗吃了一半多才放下,胃里暖暖的感觉把胸口的那点郁结驱散了不少。她放下竹著,长长的出了口气,无论如何,吃饱总是第一位的。
门轻轻的又是一响,琉璃简直有想叹气的冲动,只是眼角瞟到那位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自己的身影,还是眼皮不抬的站了起来,动手把碗、箸都放回食盒,盖上盖子,这才望着他笑了笑,“有劳了。”
大约是在风地里站得久了,裴行俭的脸色更差了一些,进门看了一眼那个空了大半的瓷碗,嘴角便微微扬起,听到琉璃的话,笑意反而更深,“荣幸之至。”
看着他白里透青的脸颊,琉璃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吃饱了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琉璃承受不起裴长史此言日后也请长史自重,不要来此,以免令人难堪”
裴行俭嘴角的微笑变得有些发苦,“琉璃,你要恼我多久,才肯让我照顾你?”
照顾?又是照顾?琉璃脸色更沉,“裴长史言重了,琉璃焉敢恼你?日后我要在西州市坊立足,或许还要仰仗长史治理有方。今日偶遇,不过是意外,裴郎君不必挂在心上”
裴行俭闭上双眼叹了口气,“琉璃,我知错了。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是我错待了你,是我小瞧了你,只是,你又何必如此自轻?你便是从此再不看我一眼,我又怎会让你受那样的委屈?”
琉璃不由摇了摇头,有些讽刺的笑了起来,“裴郎君,你从不曾小瞧我,你是高看了我,以为我有那种高雅之量,能在长安那等繁花似锦之地,风雅应答之场如鱼得水。其实我性子疏懒,生平所愿,不过是不用整日仰人鼻息、勾心斗角,不过是能做些自己喜爱之事。”
“琉璃原非名门淑女,亦不觉得身处市坊便比身处宫廷高门要轻贱委屈,此来西州,是因为此处天高地远,足以容身,与裴长史并无干系,请裴长史自便就好,不必多虑”
看着裴行俭怔住了的模样,她不由长长的出了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这些话她也许早便应该说了,她以为他会明白,没想到自己全然想错了,也让他想错了自己……
足足过了好几息的时间,裴行俭突然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琉璃,自今日看到你时起,我便知道自己错得厉害,却不曾想到会错到这等田地,你怎样恼我都是应当的,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又怎能奢望……”
他自嘲的一笑,上前几步,拿起了食盒,转身便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微笑道,“琉璃,其实我不但小瞧了你,也高看了我自己,我一直以为只要你过得好,我便是一生都见不到你也是无妨,可今日看到你时,我才发现,自己心里竟是欢喜更多一些。”
裴行俭出门的动作又轻又快,连冷风都不曾放进来多少。琉璃慢慢的坐了下来,想着他刚才的最后几句话,多少有些哭笑不得